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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痕，本名齐艳忠，70后，写诗多年。多次获奖。现居黑龙江依安县。诗作散见《诗刊》《星星》《草堂》《散文诗》等。有诗收入若干选本。

山谷来信

去山巅

风撕开岩层的一道裂痕时

我们正踩着脚下碎石，向上攀爬

我们开始讨论存在的悬梯

每一级，都是未及出口的疑问

飞鸟以翅尖，丈量着一座山

影子，却在半空中走失方向

而我，也在松针坠落的一瞬间

按紧我身体里的惶恐

云雾缭绕，投下暗影

所有眺望，都在时间的指纹里模糊

回声，于虚无处繁殖新的峭壁

当荒草吞下最后一声鹤唳

岩缝里的地衣

仿佛，我穿在身上抗击大风的外套

为每一个登山的人

再次撕开，自己设想的坐标

现在，我终于学会用我的沉默

于谦卑中，慢慢向上攀缘

褪色的长椅

风在坠落途中，突然改变了梧桐叶的轨迹

褪色的长椅在暮色里继续褪色

锈迹，缓慢爬向一个人幽深的记忆中

穿米色风衣的女人经过时

我出现了幻影——

我看到一场雪，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一滴蜜

把心事折进报纸夹层

椅子上的漆，将暮色过滤成淡蓝的雾

我的影子正在窗台上发芽

那些，未寄出的信札在抽屉深处

长出了潮湿的叶脉

现在，所有的表针都往南倾斜

椅子上空，候鸟衔着凝固的笔墨掠过云端

而窗框前的人，始终保持等待的姿势

等某个季节，一个人突然转过身来

一个人行走

当草木，吞下最后一点脚步声

我的影子，在一座山拐角处分裂出

第三个自己

一个在计算时间中相反的自己

另一个，正用食指丈量地平线的厚度

没有行走的目标

所有方向，都是未拆封的刀片

此刻，脚步声与草木达成古老的协议

用体温，去兑换这协议中滋长的一道光亮

一个人走

把自己分离又重新合拢

把肋骨内侧的钟摆，突然悬停

像悬停，一直套在一个人衣衫上的死结

当大雪，落在我的脸颊上

那滑落的晶莹，是给每一双脚印

颁发的最为透明的温润之水吗

山谷来信

松果在坠落中，练习开口

枯枝和野花，画出了信封中断裂的标点

让我留在去年的脚步，长出菌斑

木柴在壁炉里，越烧越旺

时光戳印里

让等待，熄灭了我一腔篝火，而一场风从山谷上空回过头

把我们走过的石阶，吹成褪色的明信片

山脊正在形成褶皱

是你一封未寄出的反复揉搓的纸张吗

此刻，我在山谷一面的崖壁上

发现，那模糊字迹上有力的语句

仿佛，一个人的唱腔在山谷里的重重回音

黑颈鹤，冰川的邮差

雪线在瞳孔深处融化时

你打开了折叠多年的信封

我目睹一只黑颈鹤，在山川之间起落

每根羽毛下，都藏着一个地址

当风，掀起沼泽的页码

开始朗诵的，仍然是从前的那一只

千百年来，读音不曾改变

雪山，在头顶闪烁

那是高原亮起了千年灯塔

你长长的喙刺穿薄雾

扑棱棱，叼起正在结霜的黎明

一只黑颈鹤，在藏语里正一片片填满

一个浑身装满邮件的人，一生都无法抵达

的目的地

“头条诗人”总第1087期

《诗选刊》2025年第5期

高考同题诗｜这么轻，那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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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善南,  二审：曼曼， 终审：金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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