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阵
没有惊鸣,雁阵悠悠地在空中盘旋,排成人字状是在远方归来之后。布满旅痕的羽翅,在秋日的背景里,闪烁出灿烂的光芒和自由。
来路早已消失,那飞翔的欲望却依然美丽如初,轻盈地飞翔在天空的高处,即便望见了闪电,并不惊恐的心也能挡住沉沙,可要天空一尘不染,仅仅只属于失落的异鸟残存的意愿。
雁阵,你轻盈地飞,云丝垂挂在黛色的远山,也不知风是从何处刮来的,另一些鸟羽温柔地闪动,呈现出一个岁月久久的期待。而雁阵,只有你在轻轻地飞,时间之叶拍打着扇形的气流,只有你的未竟之旅仍不可复述。
没有惊鸣,雁阵,也许你飞翔的努力终将徒劳,但在你模糊又有力的去向中,翅翼是最明亮的物质,在失去怅惘和疯狂的追逐之后,雁阵,飞翔是你唯一的豪情,从大地到天空,翱翔是你生命唯一的道路!
手持蜡烛的人
跌入夜色,手持蜡烛的人突然闪现……
黑色夜空里奔涌起生命的燃烧,卑微的燃烧被天空压得很低很低,低得只像是梦幻中的燧石之火!
凝视着时光的缕缕青烟,谁能放下自身的重负?走着弯曲的旅程,谁能勒住心灵的流放?在脆弱的语言里,谁又能忍受失真的判决?
大梦沉沉,梦巷深深……
黑夜如一种缺陷,烛光就是一处辉煌的突破口。在手持蜡烛的人的手中,那白生生的蜡烛多像风中之旗,拽出了飞翔的翅膀去穿越黑色的走廊。虽然燃烧之后仍是一片苍白,虽然闪烁之后仍是一阵沉默,但为接近黎明,手持蜡烛的人已低下了沉重的头颅。
夜,始终没有把烛光淹没;天幕,在万物的视野里已隐隐露出曙色。而手持蜡烛的人在曙色中将被隐去,一幅巨画就要在苍穹上呈现——那是手持蜡烛的人被夜色划破的伤痕累累的面孔啊!
可在手持蜡烛的人行进过的地方,野百合站产在烛泪遍洒的土地上,像我一样守护着心灵的家园,成了生命的守望者!
蝶祭
从一棵不知名的树上落下,泊在我的手心,轻轻地,好象不愿意在我的心灵上划下一道痕迹。
你是天上嫦娥遗落的一块手绢?
我面仰天宇,你在我的手心里不安地扇动着斑澜的羽翼,多么熟悉,恍若蝶舞时的轻盈……
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狂舞中!你,沮丧地不能动弹,在我手心迷乱的纹路里沉寂。
你就这样坠失了优美的舞姿,成了我日渐昏远的沉重。因此,我的思念总带着一种像你一样蕴含飞翔的冲动。然而,我的目光难以企及你往日的飘逸。
我想象,如果有一天,你在我温柔的手心里复活,随那自由的风在空中闪亮你美丽的羽翅,那么,所有的眼睛都将凝注我为你哭泣过的窗棂……
蝶,重新飞舞,才是永恒的归宿!
悼祭三毛
有些骆驼是会哭泣的,有些橄榄树只在梦中闪现。三毛,今夜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流浪,今夜你无须再问自己从哪里来。
流浪,受一个背影的昭示,你发髻上的飘带,在温柔的夜里飘向热热的故土。可故土渐远,无人送你一束水淋淋的玫瑰。那个稻草人,如今它已不能抵挡欧风美雨的侵蚀。雨季也不再来,只有无数颗与你相似的心,在眺望那寂地上的五月花。
三毛,你万水千山走遍,一个人,秋天很苦,冬日漫长。你那一双冻得鲜红欲裂的手,曾触痛不夜的城池;你梦中曾闪现的那一座倾城,如今不知城内花落知多少,只有你送出的那一匹马,在孤独寂寞的日子里单飞……
可这些都不是你最后的馈赠,三毛!你撕心裂肺的怀念,终生只给了一座至善至美至真至爱的海。你无法停止与那个身处海底的倾诉交谈,虽然撒哈拉沙漠依然宽广无边,虽然永远的玛丽亚仍旧美丽如初,虽然我深藏起的心祭,早已悄悄地飞到你曾蒙尘的身边,可做不了浪迹天涯的小鸟,也无法潜入那海底去把那个人的灵魂去打捞。我在路上等你回家,只是盼望把故国的情展开,只是希望与母亲相守岁月,直到掌心里的时光流尽!
今夜,总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情愫弥漫在心尖;今夜,总有一缕泪干血浓的的情怀浸染在心头。三毛,是那一棵苍茫大地摇曳不止的橄榄树吗?是那一泓清泉在深谷山涧里的小溪吗?在今夜无限怀想的时刻,早有一片宽阔的草原托起游云的漂泊,而我要漂渡那一弯海峡,牵你的手于浓浓雾霭里,我能吹响一只故乡的海螺啊……
今夜,我流泪,为一颗流浪世界的心不再流浪,不再死亡!
仰望星辰的人
仰望星辰的人,是即将度过深夜的人。在你的记忆中有一场追随光明的逃亡,逃亡中留下焚烧的灰烬里,有一粒粒被夜空淹没的真理。
仰望星辰的人,你习惯地手持一支红烛,红烛习惯地在燃烧中无视自己,仰望星辰的人,你却不习惯屈从地原路返回。
但伤者为谁?仰望者,你身披一件血红大髦,在夜空下凝视,一伸手,你是否已捕捉到光芒?如同一双受伤的眼睛捕捉到内心,又仿佛一丛树枝探访到寒冬里的火焰!
在大地的中央,在寂静里,黑夜以难以遮掩的气息弥漫在物质之中。仰望星辰的人,你抚摩光芒的手感觉到一份温度了吗?感悟到太阳留下的另一份遗言吗?这个过程正穿透隔世的子夜,但没有人知道,在悠晃的夜空下,星辰正在悄悄地转移,天穹随之爆响清脆的断裂声。
面对星辰,仰望星辰的人,你站在生存与毁灭之间,但你最后的消失将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在你的身后,连我这个尘世中最寂寞的人,也只能连续假寐,或噙满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