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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节专题 | 邱少梅:我的老师
向度文化
2024-09-10 07:00:00



先贤对老师的解释有:“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在儒家思想大一统的封建社会,师者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更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师父”一词便顺理成章地形成了。尤其是以手工传承为主的学徒制度,为师者更是徒弟的衣食父母,有些手艺只在血缘至亲中传授,甚至有传男不传女的规定。现如今,老师的地位不断下降、弱化,但老师的功能仍然不可缺少。


弹指一挥,我已年过不惑。在我四十年的人生旅程中,我究竟有过多少位老师?我无法统计。从狭义上理解,老师也许就是求学期间的任课老师;从广义上来看,为师者实在太多太多了,他也许就教你煮一道菜,纠正你一个开车的动作,为你的文章修改一个字,也足可称为老师了。我只能在岁月的长河中拾掇几个最难忘的片段来感念我的师恩。


我的启蒙老师应该是我的父亲。我出生时,父亲已是一所镇中心小学的校长,在镇上享有很高的威望。他是严师,却是慈父。我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出生时有好几个只有男孩的家庭争着要我去当女儿。然而,父亲却对这个在他38岁才出生的幺女疼爱有加,说谁也不给,他以后就靠她养老。也许是有这层关系,我的童年大多在父亲的怀抱中、膝盖上度过。在我幼年时,我常常坐在他的左边大腿上,他左手搂着我,右手却拿着笔在纸上工整地疾走。稍大些,我便坐在旁边的板凳上看着父亲笔走龙蛇。也许,在这样的熏陶下,我过早地受到了启蒙,以至5岁便能认识许多字,并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只因学会了认字,上学前我便如痴如醉地陶醉在连环画的世界里,对《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小兵张嘎》《鸡毛信》等故事已然烂熟于心,这是我接触最早的课外读物,并一直把读课外书的习惯延续下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娱乐设施相当缺乏,哪家有台黑白电视机都是了不得的事,那时收听长篇小说连播便成了人们最大的消遣。每天中午12点,我便紧跟着父亲坐在收音机前,着急地等待着张悦楷、林兆明等“讲古佬”出场,随着一声洪亮的“原文再续,书接上一回”,我便开始沉醉在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中,随情节跌宕而悲喜。我那时可算得上一个准神童,五岁就可以讲述“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真假杨六郎”。不得不说,我的思维能力、记忆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从那时候起便得到了很好的锻练。


毋庸置疑,一个人人格的形成最初来源于其原生家庭,父亲是我的人生导师。他对工作一丝不苟、对学生爱如子女、对朋友满腔热情、对家庭充满责任,这些方面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父亲掉落第一颗牙齿的时候成了一名孤儿,是他的叔叔把他养育成人。父亲铭记着这份恩情,一直恪守孝道,赡养叔叔直到终老,比叔叔的亲儿子还要尽孝。诸如此类的,都是人格魅力的真实写照。为此,我把父亲引为做人做事的榜样,在为人处事上不自觉地遵循着父亲的原则与做法。


父亲是1958年毕业的中师生,在那个年代算是学历比较高的了。经过中师三年的系统学习,父亲这个看牛娃也多才多艺起来了。他说话风趣幽默,会吹口琴、拉手风琴、弹管风琴,他更拥有一把嘹亮的歌喉,时而哼唱欢快的《二郎山》、时而高歌深沉的《太行山上》、时而又吟唱着悲壮的《松花江上》,在他的熏陶下,我自小也热爱音乐,喜欢歌唱,还特别爱说笑话。父亲传递给我的不仅是风趣的谈吐、音乐的素养,更是热爱生活的欢乐因子,这因子扎根于我的体内,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积极面对,乐观前行。这种轻松、乐观的氛围吸引了他的初次到访的准大女婿。


大姐夫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时,我正上小学三年级。姐夫是20世纪80年代初的华南工学院毕业生,一个热爱文学的工科男,深受顾城、北岛等朦胧诗派的影响,喜欢写现代诗,我大姐就被他那句“ELINA,永恒的航标,在远方闪亮,映照不倦的风帆”俘获了芳心。他每次到我家来,我便当起了“跟尾狗”紧随其后,跟他学习集邮、学下围棋、学看世界杯足球赛、学读那似懂非懂的现代诗。可以说,我的大姐夫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位重要老师。


1995年我考取了暨南大学中文系,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父亲和大姐夫。大姐父非常欣喜我叩响文学的大门,他让我尽可能地读一读余华的《活着》、阿城的《棋王》、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卡夫卡的《变形记》以及阿加西·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等好书。他总是第一时间向我推荐有思想、有深度的作品,让我比其他同学更具有文学的嗅觉,懂得鉴别什么样的作品才是好作品,把有限的精力放在阅读经典作品上。


说到文学,不得不提我的高中语文任课老师林龙光老师。我的大姐于1994年移居美国,我与父母一起把她送往深圳的罗湖关口,临别依依,心潮难平,回来后我写下了一篇习作名为《依依惜别的深情》。我怯生生地拿给林老师审阅,等候着他的发落。谁知,林老师看过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说写得很不错,要把我的习作推荐给《中学生语文报》。


经过数月的等待,终于盼来了变成铅字的习作,我简直欣喜若狂。“本文借用高二册课文中魏巍文章的题目。文章描写姐妹深情,以小车在路上奔驰为线索组织材料,回忆往事,时而过去,时而眼前,过渡自然贴切,描写细致,感情细腻,语言通顺。”看着这一组评价颇高的推荐语,我心中暗喜,突然有种想当作家的冲动。正是这一篇习作,为我开启了那扇探索文学的窗户。填报志愿时,同学们纷纷填上了国际金融、国际贸易、国际经济法、注册会计师、税务等热门专业,而我却义无反顾地填报了别人需要调剂才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中文系虽然不培养作家,却让我在文学方面得到了系统的学习,阅经典、品佳作,文学鉴赏能力处于较高的水准,为我以后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大学毕业后,为了生活,我不得不与文学渐行渐远。为了留在广州发展我只好选择了一家半死不活的老国企当了一名办公室秘书,心中的憋闷可想而知,压根儿没看得起这单位。没过几天,公司副总经理陈锦明安排我起草一份请示,半刻钟功夫便一挥而就,自认为文采斐然,赏心阅目,便喜兹兹地提交了上去。当陈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去,递给我那份他修改过请示时,我顿时傻眼了,公文稿纸被他改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我的脸羞得火辣辣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真不敢提自己是名校中文系毕业的啊!我拿着这份被修改过的公文,反复琢磨,谦虚地学起了公文写作,重新学习公文语言。当第二次起草公文时,陈总基本不用怎么大改了。


办公室秘书我只当了半年,便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助理,伯乐就是陈锦明副总。他评价我说,他很欣赏我的虚心向学和知错能改的精神,犯错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重复犯错,而我却能够从错误中迅速改正,可见我的工作态度是端正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


我很庆幸在我踏进社会的当儿,遇上了一位好的职业导师,没有把我这个职场新人扼杀在摇篮中,让我对被过度妖魔化的职场多一分真诚,少一分虚伪;多一点信任,少一点畏惧;多一些乐观,少一些悲观。没有遇上他,我的人生轨迹是否会发生偏移?谁说得清呢。


婚后,我遇上了前所未有的生育难题,这是我人生经历的重大挫折。经过八年抗战,历尽艰辛,才生下了儿子。加上职场的波橘云翳,几经沉浮,几多无奈,最终促成我重拾文学梦,我决心把我的难孕经历原原本本地还原出来,以期帮助更多不孕不育患者。即使写出来了,对于我这个文学处子来说,如何保证水平,到哪里出版?


正在我彷徨无助之际,得悉我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史小军教授担任暨南大学出版社总编辑,我赶忙向他汇报了我的想法,并把我的初稿给他审阅。他立即给予了热情的鼓励和肯定,并向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希望我在选材上再下功夫,力求做到在真实记叙孕育生命过程的同时,还要体悟出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价值,争取使每章节都独立成优美的散文。


我遵循史小军教授的建议,重新修改完善作品,终于完成了我的处女作《好想有个孩子——一位大龄妈妈八年圆梦手记》,在暨南大学出版社顺利出版。此书面世后,好评如潮,读者被我的勇敢与真诚深深震憾了,为我的坚韧不拔而叫好,更有与我同样不幸者在我的启发下如愿以偿,这是功德无量的好事。我也以此书敲开了文学的大门,并不断挑战自我,向更高的目标迈进。


可以说,这部书的成功离不开一位幕后英雄,他就是原花城出版社编审湛伟恩老师。在我的处女作《好想有个孩子——一位大龄妈妈八年圆梦手记》即将付梓之时,我刚好身体不适,需要紧急入院做手术,而出版社交稿期限将至,由于本人的不自信,对书稿的质量尚无把握。此时,经朋友帮忙,替我把书稿转交湛老审阅。


半个月后我出院了,接到湛老用红笔圈点的书稿时,我不由得心头一热。湛老用他渊博的知识弥补了我创作上的不足,用词的精准、场景恰到好处的补充描绘,甚至医学名词术语的更正,让我这个作者心悦诚服,甚至汗颜。在书稿中,湛老还不忘勉励我这个初涉文坛的小字辈,满腔热情地写道:“一、该作者的文字表达相当老练,多练习,自然提高更快。顺手补上了若干文字,请酌;二、为慎重起见,可否把稿件中的涉事医院为‘某附属二院’云云,余类推;三、文稿中的腺岛素,似是胰岛素。”字里行间不乏真诚与负责。湛老与我素未谋面,没有得到一分一毫的报酬,完全出于对晚辈的奖掖提携而献出拳拳之心,在当今这个功利社会又有几人做得到呢?


出于感谢,我诚邀湛老一起吃饭,才有幸目睹湛老的真容。湛老反复叮嘱不要破费,家常菜即可。我打量着湛老,他穿一身简单的粗布衣服,脚蹬布鞋,手拄一根带勾的长雨伞权作拐仗,头发半白,没有手机。有谁想到这个仆素的老头儿竟然是花城出版社的镇社之宝,在全国出版界位列前三位的著名编审,欧阳山、陈国凯等文学大家的作品都曾经他之手呢?湛老见到我时一脸和蔼慈祥,落座后便说我的这部作品写得很不错,接着跟我谈了许多创作事宜,让我多练笔、多向经典学习。他说我的这部处女作融散文、诗歌、纪实、评论于一体,体裁没有明显的划分,也许是未来文学创作的发展趋势。听湛老一席话,胜读多年书,我对文学创作的种种谜团被一一解开,顿时豁然开朗。


目送着湛老步履矫健的身影消失在地铁口,期待着再次有机会聆听湛老的教诲。不料,数月后惊闻湛老肺癌病逝的噩耗,怎么想到这首次见面竟成永诀!现如今,湛老已与老伴一起长眠在遥远的黄浦江畔。再次翻开湛老审阅过的书稿时,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唯有点燃一柱心香遥祭在天国的湛老。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遇到的老师成百上千,还有许多可亲可敬的老师不及一一记述,他们在我的生命历程中均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记。很感谢我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均得到各类老师的教授、指点,他们教给我生存的技能,充实了我的头脑,丰盈了我的内心,端正了我的人格,如一颗颗启明星照耀着我一路前进。


原刊于《芝田文学》2018年第2期


作者简介:邱少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作协理事。出版专著4部,文章散见于《文艺报》《中国文化报》《中国艺术报》《羊城晚报》《人民文学》《湖南文学》《大观·东京文学》《名家名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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