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赵长春

     午间，趁着人少车稀，到城外的田地里坐了一会儿，倾听了一会儿寂静。

      寂静是可以听到的。虽然，寂静越来越少。

      这是一片远离城市、公路、高铁、村庄、人流的田地，被一片湖水环围。我小心地坐下，就听到了一片草的惊讶，或者惊叹：我压到了它们。是几株不知名的小草，杂着蒲公英、荠菜。蒲公英举着金黄的小花，荠菜抱着成熟的小荚。风来，能听到它们的摇曳，很轻微，很真切。从一粒种子的角度来看，幅度一定不小。

      前些日子来时，就发现了这块地。我骑着车子，向着田野深处前进。越来越远离人为的喧嚣时，自然的寂静越来越清晰，特别是在这块地深处，还有几株桃、杏、梨，蜜蜂嗡嗡嘤嘤，在这些树开花的时候……我坐在树下，闭上眼睛，平静呼吸，缓和心跳，能听到蜜蜂的翅膀，蝴蝶的翅膀，振幅很大很急迫。再静下去听，蚂蚁走过树干，像是我们匆匆忙忙的脚步，赶紧着它的人生。

      寂静是相对而言的。在这片地深处，寂静可以被听到。午后的阳光很醇厚，微尘追逐出丝丝缕缕的动静，飘荡着草木的清新，细腻，柔顺。回首，刚才被自行车轮压倒的几棵草，正在柔韧地弹起，嘣！再一声，嘣！叶子也舒展开来，伸直。这些声音，这些场景，只有在这寂静的地方，才能视听。

      感谢这片湖水。这是一方远离干扰的湖水，水还算清澈，岸边芦苇茂盛，挺立着。风是水流的话，一簇芦苇就是一个小小的旋涡，风在它的周边转着，划出一个个圈儿。几只鸭子，野鸭，呷呷呷，伸颈，乍翅，挺腹，水就从头顶流下，映着阳光，明媚地亮。我静静地坐着，听到了水珠滚成圆球后的欣喜，扑！跳进了水中而被拥抱，把我的心情也荡涤了一下，又一下……

      是的，在这片寂静中，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血脉的涌腾，呼吸的深浅。渐渐地，这些也寂静下来，与这片土地和谐一体。手拂过耳朵，与拂过脸庞的声音是不一样的，与拂过发梢的声音也是不一样的。我还不能准确地说出区别，但我只要多来听听，就一定能感觉出来。就如眼前飞过的一群蠓，我感觉到了它们异性之间的吸引和嬉闹。就如头顶飞过的一群麻雀，它们与早晨出巢时的议论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要倾听寂静呢？因为寂静太少了，少得我们听不到了寂静。寂静就是这样一种状态，能让你静下来，听到了自然，听到了比寂静更大的声音。童年时，在乡下，一场雨过后，晚上，就在地头，可以听到苞谷拔节的声音，咯咯叭叭！相伴起起伏伏的蛙鸣，各色的虫鸣。

      ——隔些日子，就要听听寂静，能让我们坐下来，静下来，慢下来，享受一下天籁，让我们的灵魂喘息一会儿，得到休养，得到滋养。不然，太累。太累了不好。

      听，寂静的声音。在这寂静中，我闻到了泥土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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