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摆在我案头的两本书，体量都不小，一本《巫蛊：中国文化的历史暗流》，另一本《汴京听风录》，两者看似八竿子打不着，阅毕却又感觉两本书有共通之处。

前者巫蛊文化是中国文化的历史暗流，邓启耀教授以田野调查为经，以翔实的民族学、人类学、民俗学为纬，深入云南嫩江、贵州凯里、湖南张家界等全国各地神秘民族勾栏瓦舍间采集资料，遂成皇皇巨著；后者作家南飞雁所著历史小说《汴京听风录》将描述场景对准北宋澶渊之盟之后，以翔实的考据学、历史学为肉，以影视剧结构法为骨，在读者眼前描绘出北宋承平日久背后的暗流涌动，勾栏瓦舍间的辽宋间谍风云图。情节紧张悬疑，画面视觉刺激，人物骨肉丰满，节奏拍案叫绝。两者都是描述中国历史文化中桌面之下的潜流，它们神秘、丰满，却很少为外人道。

阅毕这本书后，我专门翻看了不少老师为《汴京听风录》写的评论，既有专业评论家的条分缕析，也有编剧的深刻洞见。不少看法，已经覆盖掉了我的赞叹，我就浅谈一下自己的感受。

历史作品向来是我关注的重点。它是我作为读者的阅读爱好，也是我作为出版人喜欢的出版方向。我将阅读的历史类图书大致分为三类：一是学者型著作，比如《祥瑞：王莽和他的时代》《翦商》《激荡：晚清二十年》《蝶变》《汴京之围》，二是历史小说，比如《长安的荔枝》《太白金星有点烦》《曹操》；三是历史传记，比如《铁马冰河入梦来：陆游》《紫禁城的落日：慈禧传》《深不可测的帝师：张良》。《汴京听风录》似乎能看到很多历史类图书的影子，但是却结实成一部属于南飞雁自己的作品。它有马伯庸般的历史想象力，有着郭京龙般的文笔，又有着李硕般的学者功底，最终汇聚成南飞雁个人独有的功力，这是一部集知识、传统、历史为一体，既具有专业作家考据功底，又具备影视作家结构功底的佳作。

在2020年的一次文学培训课上，南飞雁借用福柯的“重要的不是故事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故事的年代”引申出小说虚构的终极目的、如何完成小说创作的“艰难跋涉”的问题。他结合自己创作《省府前街》时对开封的历史风物、人情世俗的梳理，和构思酝酿、考证走访的经历说明细节对于小说完成度的重要性。在《汴京听风录》这本历史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北宋勾栏瓦舍间的详实描绘，“颗粒度”直逼当代职场KPI。茶博士的热情周到、青楼妓馆缱绻风流、码头河流的布局，构成出一个个完全真实的历史场景，读者仿佛是一个NPC玩家，跟随南飞雁的笔尖穿桥走巷，完成刺激的间谍任务。

评价一位作家的作品前提是阅读他的作品。短篇小说《老蔺的江湖》使我第一次感受到南飞雁四两拨千斤的写作功底，句子像刀片一样将生活的汁液榨出。他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语言和写作疆域。《省府前街》让他的笔触开始对准1954年之前的河南省会开封。

这部小说写老开封省府前街上的一户人家，原来在郑县生活，后到开封谋生，随着时代的变迁，这家人又从开封回到了郑州。这家人的际遇，在社会巨变中受到公共事件的影响而延展，上演了一曲曲悲欢离合的故事，反映大时代的巨变。

为创作这本书，南飞雁开始大量阅读，《开封文史资料》《郑州文史资料》成了他手头的必备书，边阅读边做笔记，仅收集的资料就达10万字。在一次采访中南飞雁说，和“世情小说”不同，他将《省府前街》定位为历史小说。尽管是历史题材，依然可用现实主义题材的手法来处理。

其实，任何时期任何人面临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都是可以打通的。《汴京听风录》从我的角度理解，是《省府前街》的延续，它试图构建一个独属于南飞雁的历史写作疆域。老辣的文笔、跌宕起伏的情节、翔实的历史考据、大时代的小人物塑造支撑着这本书将会产生更为巨大的影响力，也展露出一位年轻作家的野心。

在松社18年的一次南飞雁小说集《天蝎》的分享会上，南飞雁的左边是他的大学老师评论家单占生，右边是乔叶老师。在他们的对话中提到“山头”这个词，说河南有很多山头，每一个作家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时过境迁，乔叶老师已经成为“众神之山”中的一座。面对刘震云、周大新、李佩甫、李洱、乔叶等这些大山，我想南飞雁一定会成为南飞雁，也只能成为南飞雁。

作者简介：

牛冲，河南周口人，现居郑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出版有诗集《坐在阴影下》《走失的梯子》，曾获骆宾王青年文艺奖，郑州市文学评论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