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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叫韦东奕,这是我的账号。”
三句话,四秒钟,一个身着朴素、神情略显拘谨的北大数学教师,如同一颗中子星投入互联网的海洋,瞬间引爆了2000万粉丝的流量海啸。
这神话般的场景,除了“韦神”韦东奕,当代网红江湖,再无第二人。
一时间,这位隐居于燕园象牙塔、痴迷于数学王国的“扫地僧”,被时代的聚光灯猛地推到了喧嚣的舞台中央,霸占热搜,万众瞻仰。
然而,当流量的潮水将他高高捧起,当无数的惊叹与膜拜如雪片般飞来,我却从视频中韦神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读出了一丝令人不安的“献祭感”。
他越是“封神”,我的这份担忧就越是沉重。
这绝非杞人忧天,而是源于一个残酷的常识——再伟大的灵魂,也需要一个健康的躯壳作为圣殿。
一问:韦神的健康。
我们不妨暂时抛开他头顶那些耀眼的光环——两届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满分金牌、数学天才、北大“大神”……只看他作为一个34岁(1991年生)年轻人的身体状态。
那深深塌陷的眼窝,瘦削到挂不住肉的颧骨,以及那早已脱落、令人心惊的牙齿……这副容貌,与其说是一个三十出头青年的,不如说更像一位为科研燃烧了毕生心血的暮年学者。
家人解释说,他有牙周炎。但任何一个有基本常识的人,在看到那张流传甚广的从15岁到34岁的对比图时,都会明白:这绝不仅仅是牙齿的问题,而是其整个健康系统长期“低功耗运行”所亮起的刺眼红灯。
他以近乎苦行僧的方式,将全部生命能量“献祭”给了纯粹的数学世界。于是,我们听到了“一瓶矿泉水,三个白馒头”的传说,并将其奉为天才“不食人间烟火”的佐证。
但传说背后,是长期单一饮食导致的营养不良,是身体对健康管理的极度疏忽,是基础营养的匮乏反过来加剧了牙周炎等慢性疾病的恶化。
我们为他的纯粹鼓掌,却似乎忘了他首先是一个血肉之躯。
我无意冒犯,但相比于开通账号、链接大众、传播数学这些“功在千秋”的宏大叙事,一个更迫切、更“自私”的任务或许摆在韦神面前——治病,吃饭,睡觉。好好地,像一个凡人一样,养护好自己这副盛放智慧的皮囊。
这便引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当一个“国宝级”的天才因过度沉溺于自己的世界而可能忽视健康时,我们——无论是他的家人、他所在的顶尖学府,还是更广泛的社会——是否应该仅仅作为“懂礼貌”的旁观者,为他的“纯粹”喝彩,还是有责任用一种更“世俗”、更“功利”的关怀,善意地提醒甚至“打扰”他?
将一个天才推上神坛很容易,但如何让他健康地、长久地留在人间,或许才是我们这个社会更该思考的命题。
二问:其生活技能的“真空”状态
这些年,感谢无处不在的手机镜头,我们得以窥见“野生韦神”的日常:行色匆匆,眼神空灵,以及那雷打不动的“标配”——怀里抱着一瓶1.5升的矿泉水,手里拎着几个朴素的白馒头。
起初,我们惊叹,赞美,将此景解读为“天才的极简主义”和“返璞归真”。
但当这幅画面日复一日地重复,我们不得不戳破这层善意的滤镜,直面一个更残酷的现实:这位除了数学,对世界几乎“六亲不认”的天才,可能正处于一种“生活失能”的状态。
他并非“选择”朴素,而是他感知世界的方式里,根本没有“美食”、“穿搭”、“格调”这些程序。
当大脑的CPU百分之百被用于高维空间的抽象运算时,那个维系肉身凡胎的基本“操作系统”,似乎就只剩下了最简陋的出厂设置——饿了,就用最简单的碳水化合物(馒头)填充;渴了,就用最纯粹的(凉白开)灌溉。
我们总习惯于用牛顿把怀表当鸡蛋煮、爱因斯坦忘记自家住址的段子,来为天才们的“生活失能”进行诗意化的开脱,仿佛这是天才的“专属勋章”。
但这些段子背后,是一个冷冰冰的真相:当一个人与“人间烟火”彻底绝缘,他的世界在某种维度上是残缺的。 这种残缺,小则闹出笑话,大则危及健康,正如我们第一重担忧所言。
因此,所谓“为韦神急聘生活助理”的呼声,看似戏谑,实则一语中的。
他需要的,或许正是一个能为他撑起一方“柴米油盐”的“结界”,让他不必再为“生存”这种低维问题耗费心神,从而能更纯粹、更健康地遨游于数学宇宙。
三问:其与“流量名利场”的天然互斥
平心而论,韦神的性格底色,是内向、孤僻,甚至带点社恐的。这是绝大多数顶级思想者、创作者的共同特质:当一个人能与自己的内心世界进行足够深邃的对话,并成为自己灵魂的知己时,向外的、表演式的社交就成了一种非必要的“能量消耗”。
但短视频平台是什么?它本质上是一个为“表演型人格”量身打造的、由算法驱动的巨大名利场。
在这里,外向、活泼、夸张、煽动,以及满足看客的猎奇心与情绪价值的能力,才是硬通货。而这些,韦神一样都不占。他与这个场域,有着“胎里带”的八字不合。
家人的初衷无疑是好的:他太封闭了,想为他打开一扇“链接世界”的窗。但问题是,这扇窗推开后,韦神能向窗外的围观者“贩卖”什么?
讲数学吗? 这是一个残酷的“知识鸿沟”问题。
过于简单的,韦神不屑于讲;过于深奥的,1800万粉丝里,有180个人能听懂吗?在数学这门“不会就是不会”的硬核学科面前,流量毫无意义。
分享学习经验和生活感悟? 这更是缘木求鱼。天才的经验,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无法复制。至于生活感悟?一个能把生活过到健康亮红灯的人,你让他分享什么感悟?分享如何用最少的钱活下去吗?
这便构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当大众的新鲜感与猎奇心褪去,这个账号将如何为继?难道要让韦神对着镜头,表演吃馒头喝凉水吗?那将不是“链接世界”,而是对一个天才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流量的“算法”,与数学的“公理”,是两套截然不同的世界观。当一个纯粹的思想者,被简化成一个被投喂、被点赞、被猎奇的“网络符号”时,他的思想性也就消解了。
四问:其被“流量”与“资本”吞噬的未来。
那韦东奕的账号,为何能在短短两天内,如黑洞般吸聚起近2000万的庞大粉丝群?是网民们一夜之间集体爱上了高等数学吗?
别天真了。
流量的真相,从来就不是童话,而是一部由平台与资本合谋编纂的、精密计算的商业剧本。
每一个横空出世、一夜爆红的“现象级网红”——从前段时间的“秀才”、“郭有才”,到更早的“理发师晓华”、“万柳书院少爷”——本质上,都是平台这座“流量造神工厂”流水线上的产品。
平台需要定期制造爆款,来刺激用户的活跃度,来吸引更多的创作者投身其中,来维持整个生态的虚假繁荣。
为此,他们会动用一切算法与资源,去寻找、去打造、去“选中”一个“天选之子”,然后将“泼天的富贵”倾注于其一身。你我凡人,在手机屏幕前刷到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野生的逆袭”,而是资本想让你看到的“楚门的世界”。
很不幸,这一次,韦东奕成了那个“完美猎物”。
高考前夕的节点、北大教师的光环、数学天才的神秘、万人敬仰的声望…… 这些标签组合在一起,就是这个时代最值钱、最稀缺、也最能引爆全网的“流量密码”。
平台选中他,不是因为爱才,而是因为他“好用”。
我们当然不会嫉妒韦神这泼天的流量,因为以他的智识贡献,他配得上一切赞誉。
但我们必须警惕,在这场“造神”狂欢之后,紧随而来的,必然是资本对他的 “裹挟” 与 “亵渎”。
“裹挟” ——是将他强行拽入那个他最不适应、最抵触的商业变现的流量池中。接广告?做直播?带货?无论哪一样,都与他的本性背道而驰。“亵渎” ——则是更深层次的精神谋杀。
是将他那颗不染尘埃、素来赤诚的“赤子之心”,丢进人言可畏、利益交织的泥潭里反复蹂躏,直至他沦为一个眼神空洞、被算法提线的木偶,最终在无尽的冲突与撕裂中,陷入更严重的健康与心理困境。
这个时代,确实需要韦东奕这样“择一事,终一生”的赤子。
但这个时代,更需要建立一种能“保护赤子”的机制,让他可以“远喧嚣,归宁静”。
毕竟如今的人们,都太浮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