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出昌谷沿驿道向东去往东都洛阳,行数十里有甘棠驿,于甘棠驿隔洛河相望的是宜阳县故城。宜阳城背倚风景如画的锦屏山,原名叫“柏杷山”,山势拔地而起,巍峨壮观,柏林如海,古木参天。远远看去山势俊秀,体如雕琢,色如翡翠,峭如立壁,峻若岩墙,林木青葱,叠翠掩映。自西而东十二座山峰并立叠翠,真如一幅幅蓬大无比的山水丹青悬空而挂。当年武皇则天游幸至此,赐名曰“锦屏”,并御笔亲题“锦屏奇观”四个大字,勒石于山之北麓。锦屏山有十大美景,这十大美景是:玉柱清霞、仙楼夜月、学院书声、云亭远眺、鸡蝶炊烟、藻沟流云、陶洞秋风、香山梵呗、古柏浮岚、丹台昭晖。东西两京间有这样一个去处,自是招人停步。特别是女皇则天曾游幸于此并御赐山名,附庸风雅的达官显贵,寄情山水的文人名士,只要途径于此,无不涉过洛水,登高远眺,游历一番。
这十处美景的“陶洞秋风”,讲的就是桃花峰下的陶公洞。陶公复朴系仙释一类人物,自幼入道,云游四方,因爱锦屏山清水秀,慨然有卜筑之志。受其师米真人点化,内丹外药,两得其传,声名远播。这陶公洞的道长长于炼丹,东西两京达官显贵有许多人前来求丹问药。名声愈求愈大,求取就愈来愈难,多数人是无功而返。
虞道长对郑氏夫人说想为李贺求丹,喜得郑氏千恩万谢。郑氏日里间也知道陶公洞的丹药难求,有虞道长这样的同道去求,心想事成,焉有不喜之理。
虞道长择了一个黄道吉日。这一日,红日东升,天色明朗,虞道长带着李贺出了昌谷地界。一路上,微风拂面,景色宜人,车子走走停停,见到每一处景致,二人都要下车来圈圈点点,赏玩一番。李贺在家里窝了近两个月,身上的夹衣已换成了单衫,憋屈的身子难得出来舒展,轻轻爽爽神情惬意极了。紧赶是半日的路程,被二人游玩到日暮时分,才投宿到甘棠驿。
次日晨,虞道长同李贺游甘棠馆。站在馆外驿道上,未进馆门,已见馆内一蓬浓郁的棠梨树冠。叩开馆门,虞道长给门子递上几钱散碎银子,方被让入院内。见院内道路两旁是两片桃林,桃花已经落尽,地上的一层花瓣几近土色。枝头上新果在晨露中显得毛茸茸的粉嫩,有新叶簇簇,尚未长成,娇绿盈人。走不过一箭之地有一影壁,青砖镂花砌成的影壁上嵌有两通石碑,其中一通碑上记述了甘棠馆的来历。碑文记曰:
“昔者,周道之盛,召伯在朝,有司请营召以居。召伯曰:‘以吾一身而加劳百姓,此非吾先君文王之志也。’于是出而就蒸遮于阡陇之间加而听断焉。召伯暴处原野,庐于树下,百姓大阅,耕桑者信力以劝,于是岁大稔。召伯循行南国,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其后人思其德,爱其林,而不忍伤。故作甘棠三章。”
另一通画像碑,碑上镌刻“召伯甘棠图赞”,有召伯于甘棠树下问政于民图画四帧,传真达意,十分的惟妙惟肖。
李贺已从书中了解召伯其人,事迹也不陌生,甘棠三章也是能背诵的。只是到了这甘棠馆,陡生了对召伯的十分敬仰。一个人以德服人容易,但以德服天下难,召伯他做到了!绕过影壁便是一池塘水和召伯祠,李贺和虞道长沿着塘岸进了召伯祠,在召伯塑像前焚香施礼完毕,又转到召伯祠西侧的棠梨树下,坐在树下备好的石几上睹物思人好一番缅怀。
虞道长叹道:“似召伯之贤,古今能有几人?公子是宗室之后,以公子之才,日后登龙门,侍君侧,是迟早的事。若要能效召伯之贤,一如既往,图个青史留名可谓不难啊!”李贺道:“登龙门何难之有?我若能入仕为官,也是在官衙内效召伯之贤,到野田树下筑起茅庐听政,以身效仿,岂不惹人笑话?”
刚提到官就有官到。两人正说话间,见门子慌慌跑来,说有朝中要员来拜,闲杂人等一应回避。要他二人从边门出去,并指点了路径。李贺不解地发牢骚说:“既然来拜召伯,还要闲杂人等回避,这与召伯结庐问政不是南辕北辙吗?真是莫大的讽刺啊!”二人不便久留,顺了门子指的路径回避出馆。过一片竹林,来至西边门,见门侧粉墙上,有人题诗一首。凑上去看了,墨迹尚新,原来是诗人刘禹锡所作《题寿安山甘棠馆》二首。
一
公馆似仙家,池清竹径斜。
山禽忽惊起,冲落半岩花。
二
门前洛阳道,门里桃花路。
尘土与烟霞,其间十余步。
虞道长吟过,还要斟酌品味,李贺却不屑驻足久停。道:“诗无妙语惊句,俗不可耐,也不怕辱了他刘梦得的美名,我看还是不读的好。”遂上前拉了虞道长离去。虞道长边走边回头,已至馆外野径,还叹道:“棠梨树下,池塘苑囿,茂林修竹,青山绿水,花木峥嵘,真乃是公馆似仙家呀!”
回到驿馆,用过早饭,巴童已打点好行装。出驿馆往南走一里地就是洛河码头,遂乘渡船过河,不一时便到宜阳故城东门。宜阳故城依锦屏山而建,这锦屏山就像是宜阳故城的南墙,立挂陡崖,颇为峻奇。自东门外至山脚有百丈之遥,是一片平场子。虞道长说逢五逢十是陶公洞的庙会,来烧香拜神求医问药的人特别多,地处山半腰的仙洞灵台地处狭窄,容不下作法的道场,便在山下辟地开场,施法济人。每逢会日,不分昼夜,车轿塞挤,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是东西两京间数一数二的大道场。
这日不是庙会的正日子,所以平场子上冷冷清清,只有两个道童在洒扫净场,见虞道长一副道士打扮,气质飘逸,忙过来施礼问候。虞道长还礼问道:“桑道长可否在家?”道童说昨日京城里来了两位少年公子,和师父投了缘,夜里间相坐了赏月饮酒。这会儿又来了慧远和尚,怕是在叙话。虞道长笑笑,说李贺道:“怕是公子也和桑道长投缘,他可也是爱才之人呀!”
上山的路是一挂依山势修建成“之”字形的台阶,坡度陡险。还没踏上一步,只仰脸观望,李贺就有些胆寒。虞道长在前面引路。他怕拂了虞道长的美意,强忍着提了绵软的腿往上走。巴童半搀半架着他的胳膊,他所使的劲只是倚靠在巴童身上。百丈高的台阶,走不上二十丈,就累得浑身虚汗,气喘吁吁,一双庞眉压得眼皮都难抬起。虞道长说李贺是病后体虚,不可赶得太急。索性就走几阶坐下来小歇片刻,看一阵风景,岩壁上的一朵小花小草也成了他们赏心悦目的话题。
上山的石阶先是顺着一边的石崖盘上,上至两崖相夹的隘口,又转至另一崖壁上。有一条溪水从谷中冲下,至隘口,从石阶下穿过,直栽进了崖边斜长着的一处天然的石井中。从边上走过,能听见有低沉的啸声由井底泛起,同时泛起的还有似烟的水雾。许是到了生雾的地方,过隘口再朝谷里走,走不了数丈,头顶罩着的便全是雾了。人随台阶朝雾里钻,脚下一动,雾在身上翻滚缠绕,使人陡生进入异界的感觉。雾层不厚,紧走几步钻出雾层,尚有半身埋在雾中,李贺惊得笑出声来。虞道长回过头来看他,他拨着腰际飘着的雾气,说道:“甘棠馆是仙境吗?这里才是仙境呀!闲来常作天上想,锦屏山有登天梯。虞道长,等我出将入相日,为你造一个赛过甘棠馆的人间仙境,你能为我谋得这天上人间吗?”
虞道长听了,朗声大笑。笑罢,搭手作礼,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公子之才,定有出将入相之日,贫道的人间仙境也算有了定数。怕的是我为公子谋下这天上人间,到时公子却失了兴趣,岂不是让贫道白白的捡了便宜。世人常作天上想,哪知人间胜天堂,高处不胜寒呀!”
李贺不解,问道:“照道长的话说来人间仙境要强似这天上人间了?”虞道长道:“人间仙境是景,天上人间亦是景,这景与景之间孰优孰劣,要看赏景之人的情性。公子年幼,尚不知修仙求道之无奈,更不谙世事中追名逐利的乐趣。等公子登龙门题金榜之日,还再想来这天上人间,那便真是这天上人间要强似那人间仙境了。”李贺听了,固执地摇摇头道:“我偏喜爱这天上人间,既是登龙门题金榜,这天上人间我也是爱之不尽的。”虞道长道:“日后爱不爱那是日后事,今日登临这天设之地,公子能展眉舒结,已是见这仙地之妙和公子之爱了。”
这时山上传来问询之声,转眼望去,见一小道童执一拂尘闪身站在石阶上,严声厉色道:“谁在那里高声喧哗,师父正在下棋,不可搅扰。”虞道长赶忙应住,道:“小师父,烦你通报一声,光武庙住持虞道士前来拜访桑道长,可否下降一见?”道童尚未答话,却有应声传出:“虞道长吗,快请来吧,慧远法师今日打上门来,与贫道战得正酣,我可是腾不出手接你了。”
李贺寻声望去,不见应声之人。虞道长道:“桑道兄么?看来我今日是选对了时辰,不枉跑一趟,一下子竟见着两位神仙。”说着扯了李贺往上走,上至台阶尽处,才见一天然洞府,高有丈余,洞门前一架五味子藤,一个石棋盘边围坐着几个人。一个道鬃白袍的道长和一个光头灰袍的和尚正在对弈,两边陪坐的两个少年公子衣饰华丽,风采不俗,四人伙坐一处,颇有一番意趣。
虞道长和李贺凑过去。倒是脱俗之人,相互也不施礼,只是寒暄几句。道童搬来了木杌,让他二人也围坐了看棋。青石棋盘,黑白两阵,你围我堵,思谋审度,执子斟酌,好一番处心竭虑。懂棋的虞道长与那两个华衣公子观棋亦是如痴如醉。不谙棋理的李贺,喝着道童时添时续的香茶,却是如受酷刑,又不好起身离座,呆着脸傻坐着,免不了心猿意马。
这地界的确是个好去处。环顾四周见青山叠翠,碧绿的峰峦笼罩着片片白云,谷地周围的悬崖上松柏斜挂,冠如伞盖,屈曲虬枝突兀,如虎踞龙盘一般。东西二崖各有一片石壁,上面青苔如毯,铺绵织绒一样的悦目。谷底石崖下有一洞府居于正中,洞口外镶接出两间雕砖刻石砌就的仪房,斗拱飞檐,朱红漆门,石窗对称,兽石护持。一条青石小径,径边以竹笆为墙,围护着连片的奇花异草,芝兰掩映,姹紫嫣红。一丛瘦竹风抚作响,一群蜂蝶翩翩起舞,一泓泉水潺缓,如摇珮之声。那山泉小溪淙淙流淌,流过一个蓄水的石井,沿谷底朝下奔去。对着的坡面上还有一条石阶路攀崖而上,曲曲折折,直通坡顶一个棕篷搭就的亭子,想必是极目远眺处。身后的洞口上方刻着三个字“陶公洞”,字由朱漆染红,分外亮眼。洞内有两丈余阔,是道长起居修炼的地处,往尽里头渐次狭隘,却有飞泉激湍,虽不见有水流出,但闻洞中有隐隐弹调瑶琴之回声,真乃不似仙景却是仙景呀!
再看身边的这两位少年公子,李贺心里对他们已暗暗地有了兴趣,看上去他们比李贺年长几岁,从冠带上能看出,已经是贡生出身。两位像是东都人士,仪态儒雅,服饰华美,一举一动都显出大家公子的风度。李贺心想:这两人莫非是东都城里出类拔萃的少年俊秀,漂浮之人桑道长岂能留他们在这清静之地徜徉?比起学宫里那些同学,竟有天上地下之别。自己在学宫里可谓鹤立鸡群,可与他们相坐,观其态羡其神,不觉心头上就涌起些许卑微来。暗自心里别扭,自己本是宗室皇族,不能生在花团锦簇的东西两京繁华之地,尽沐皇恩,却要在昌谷那偏隅敝里驻足。即使自己的诗做得再好,满腹锦绣又能有几个知道?如若是生在京城里,凭自己的才华,一鸣惊人,还不惹得天下人向往自己的风采,为自己一脉宗室挣回天大的荣耀!天子脚下可以尽情赋诗颂唱,封侯授爵能够尽显皇族荣光,走动的是将相府第,往来的皆天下名士风流才俊,闲来游历名山大川,遍天下题诗做赋,留千古绝唱,那才是人生之大快事。像此二位,若论才华,比起自己也不见得有所长,想必日里间尽享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惯成了养尊处优之态,也未必是胸怀锦绣的真俊杰。何不找一题作诗一首,一来舒张自己才气,二来以文会友,也免了他们以貌取人惹得相互间尴尬。
想到此,李贺悄然离座,见一道童提着一个瓦罐从身边经过,就随了道童去。绕过一段崎岖小道,又见一开阔山坳,画工正在一块岩壁上作画,五颜六色,工笔细描,笔下的人物与真人一般。李贺问画工画的是什么故事?画工道:“所画者皆天上仙班里的人物,是说仙子们骑鲸驾龙,遨游海上,去蓬莱仙山赴宴的故事。”
李贺正站着看画工作画,听见身后有动静。转脸一望,见是虞道长、桑道长、慧远法师及两位华衣公子,下完了棋也来看画。虞道长说道:“长吉少年天才,读画必有所得,是否吟诗一首,能博桑道兄、慧远法师及两位客人一笑,也好遂我等求丹问药之心。”众人附和赞同。
李贺正求之不得呢,瞟了两个华衣公子一眼,口中谦恭道:“贺乃轻狂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即是虞道长有命,就班门弄斧了,还望各位不吝赐教。”
桑道长遂命道童去铺纸研墨,众人在岩画前评头论足一番,折回棋盘前看李贺题诗。李贺在棋盘前提了笔,站着显高,坐了又显低,索性捋起袖子,伏了身在纸上,姿态很不端庄。但字随笔走,一气呵成后再看,虞道长抚须得意,桑道长锁眉入定,慧远法师佛眼微闭,两位华衣公子秀目圆睁。须臾,才有称叹叫好之声。但见李贺题诗:
神仙曲
碧峰海面藏灵书,上帝拣作神仙居。
清明笑语闻空虚,斗乘巨浪骑鲸鱼。
春罗书字邀王母,共宴红楼最深处。
鹤羽冲风过海迟,不如却使青龙去。
犹疑王母不相许,垂雾娃鬟更传语。
两位华衣公子中身材魁伟的一位上前拉住李贺的手,激动得不住口叫贤弟。李贺纳闷,家中人不曾提起还有什么表兄之类,也不见有来往的世交居于洛阳,哪里就有了这样一个兄长呢?那公子见李贺一脸的疑问,便问道:“贤弟可是昌谷李贺?”李贺道:“在下便是昌谷李贺,贱字长吉。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公子听后朗声笑了,扯着李贺的手亲切地摇来摇去,笑罢说道:“贤弟不认得在下,情有可原,但愚兄晚去拜会贤弟还望见谅了。贱姓权,单字琚,家父乃当朝吏部,贤弟可曾记起?”
李贺听了,恍然大悟,猛想起数年前曾于吏部侍郎权德舆大人相遇,至今记忆犹新。遂脱口而出道:“兄台是吏部权大人的公子吗?”权璩点头称是,道:“当年家父从长安寄家书来,称道贤弟是少有的少年天才,还曾数番在家书中催我前往昌谷拜会结交贤弟。只怪愚兄也是少年性子,哪信什么天才,失了结识贤弟的机会。今日一见,可知家父之心。得见贤弟之才,叫兄怎不惊慕,如同见了大天大地。贤弟,请受兄一拜。”说着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李贺也忙着还了一礼,说道:“兄台过谦了,您已是有了功名前程之人,愚弟景仰已久,今日得见,应多赐教才对。弟久处偏僻之地,日后还多有讨教,万望兄台不弃。”权璩搀住李贺,说道:“以后你我就是兄弟。贤弟乃宗室皇孙,又有天赋,绝对是大用之材,日后跃龙门,蟾宫折桂易如反掌,我等不就是唇齿相依,携手共进吗?”权璩与李贺说了一通话,亲热的让人云里雾里,他却又转过脸来埋怨桑道长:“你这主家做得好,脱俗脱得竟没了礼势,来往都是你的客人,也不相互介绍一番,弄得我和长吉贤弟差一点失之交臂。如若错过了,以后说起,你可要落不清的埋怨。”
桑道长哈哈笑着说道:“这权公子也真是的,人间万象皆讲究一个缘分,你和李公子有缘是前世注定,今生圆了缘分,该是贫道之功,不说些个谢承的话,倒要嫉恨与我,真真是善得恶报,天下无理可讲哟!”虞道长道:“桑道兄言重了,权公子哪是真的恨你,嘴上说说而已,说不定心里已想好了请你饮酒呢!”慧远和尚听见酒字,也不搭腔,手捻念珠,双目微闭,嘴里“阿弥陀佛”地直念叨。
权璩又道:“饮酒是少不得的,虞道长给我送来个长吉贤弟,我却舍不得这一壶酒?倒是看桑道长能否舍得他的灵丹妙药了。虞道长亲为长吉贤弟求丹,合个‘仁义’二字,要是桑道长能体会这‘仁义’二字,我愿为陶公洞再捐百两银子。”桑道长听出权璩在激将,不好不给个应声,略一沉吟,说道:“这丹药所炼的就是四个字‘济世救人’,救天下可救之人。以李公子之才,将来必是济世的栋梁,别说是虞道长来求,不求贫道也要送过府去。合了贫道炼丹所愿,也是所修之功呀!”这时,一直站在一边插不上话的华衣公子也过来和李贺见礼。权璩给两人做了介绍,原来这是大历诗人杨凌之子杨敬之。两人相互客套一番。接下来一伙人吟诗联对,好一番文唱雅和。
时近正午,桑道长吩咐道童安置酒菜。慧远和尚起身告辞,众人知道佛家规矩,也不强留,起身相送几步,尽了礼节。送走慧远和尚,桑道长带着四人到处转了看景致,这山坳里的路径需要不停地爬上爬下,不一时就都疲沓了。回到五味子藤架下重又坐定,道童已将酒菜摆置妥当。
太阳当空照着,天气开始变得热燥,几个人都脱了外罩的服饰,只穿着单衣,说些闲话等着神神秘秘踅进洞里去的桑道长。桑道长从玉阳洞中转来,手里拿着个瓷瓶,笑吟吟地坐定后,从瓷瓶中倒出两粒黑丸子,放在李贺面前,交代道:“这是一瓶丹药,为仙师传授神方,专治虚脱之症。此方以处女红铅为君,百发百中,管你见效。逢三、六、九日食之,一次两丸,以酒作引子,但不可多饮。这两丸现在服下,此刻饮少许酒,周身上下会陡然血脉旺盛,有蚂蚁上身之痒症,但不碍事,多走动走动即去。”不一时,几个人开始纵酒畅饮。李贺吃下丸药,饮少许酒,不多时,果然如桑道长所说,周身上下,内里发热,外皮有痒症,觉得突然间精神清爽,筋骨舒展起来。李贺起身下拜,谢桑道长神术圣手。桑道长扶起李贺,李贺又端了酒敬桑道长、虞道长,权璩、杨敬之见桑道长有如此手段,便轮番来敬,恭维话说得桑道长飘飘欲仙,好不得意。
酒喝至傍晚,众人都醉了,道童将他们逐一安置睡下。惟李贺服过丹药,不敢喝,见众人都醉睡了,独独地挑一敞亮处看天上的星辰,亦不寂寞。至坐到夜半月升中天,凉气上身,才在道童的催促之下去睡。
翌日,两下里各自都要回去,桑道长送下山来,一一告别。李贺和虞道长与权、杨二位公子相伴渡过洛水。二位公子给李贺留了住址,嘱咐他千万要到洛阳城里相聚。并拉手相约,依依惜别,各自上了车驾往东、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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