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杨｜刘震云：故乡那片梨园
 
梨园春雪，童年印记
 
在豫东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有一座宛如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庄，那便是我的故乡。它似一颗被岁月不经意遗落在角落的珍珠，于时光长河中静静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温润而迷人的光芒。村庄的四周，是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梨园。
 
每至春日，仿佛是一夜之间，梨花竞相绽放。那洁白如雪的花朵，层层叠叠地簇拥在枝头，恰似给大地轻柔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毯。这雪，白得耀眼夺目，白得纯粹无瑕，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而晶莹的光，宛如无数颗细碎的钻石洒落人间。
 
小时候的我，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麻雀，最喜欢紧紧跟在爷爷的身后，在这如梦如幻的梨园里尽情玩耍。爷爷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脸上总是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沧桑后的沉稳与宁静。然而，一旦踏入这梨园，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只见他缓缓走到一棵梨树旁，伸出那布满老茧却又无比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梨树的枝干，那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就如同在深情凝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娃啊，这梨树啊，就跟人一样，得用心去伺候，它才会给你回报。”爷爷的声音低沉而又温和，恰似梨园里那轻柔的微风，带着泥土的芬芳和岁月的故事，轻轻拂过我的心田。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追随着爷爷的身影，看着他在梨园里忙碌的样子，心中满是好奇和憧憬。
 
外客觊觎，人心动摇
 
有一年春天，一群穿着光鲜亮丽、举止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外地人，如同不速之客般闯进了我们的小村庄。他们操着一口我们听不懂的方言，在梨园里来回踱步，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那眼神，就像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
 
后来，我们才从村里的大人口中得知，他们是来收购梨树的。他们声称，这些梨树的品种十分稀有，拿到外面能卖个好价钱。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瞬间在村里炸开了锅。
 
“这梨树留着，一年能有多少收成啊，不如卖了换点钱。”“是啊是啊，说不定卖了梨树，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村民们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眼神中透露出对金钱的渴望和对未知美好生活的向往。
 
爷爷却不为所动。他独自站在梨园中间，挺拔的身姿宛如一座沉默的山，任凭周围的喧嚣和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他始终坚定地守望着这片梨园。“这梨树啊，是咱的根，是咱祖祖辈辈留下来的宝贝，不能卖。”爷爷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人们的心上。然而，在金钱的诱惑面前，爷爷的话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大部分村民还是经不住诱惑，纷纷与那些外地人签下了卖树的契约。
 
梨园凋零，坚守孤影
 
那些外地人雇了许多身强力壮的工人来挖梨树。一时间，梨园里尘土飞扬，机器的轰鸣声和梨树被连根拔起时发出的“咔咔”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曲悲伤的挽歌。
 
看着那些原本生机勃勃的梨树被无情地从土地里拔起，就像一个个被狠心抛弃的孩子，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紧紧地握着拳头，却无能为力。爷爷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悲伤和无奈。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长叹一口气。
 
“娃啊，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爷爷的声音有些哽咽，那声音里饱含着对梨园的不舍和对村民短视行为的痛心。从那以后，曾经热闹非凡、充满生机的梨园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爷爷精心呵护的几棵梨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在风中瑟瑟发抖，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孤独和凄凉。
 
爷爷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反而更加用心地照顾着这几棵仅存的梨树。每天天还未亮，当整个村庄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时，爷爷就已经扛着锄头，迈着坚定而缓慢的步伐走进了梨园。他先用那粗糙的手轻轻拨开梨树根部的泥土，仔细查看土壤的湿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水桶，为梨树浇上甘甜的水。接着，他又从一旁的袋子里取出肥料，均匀地撒在梨树周围，再用锄头轻轻地将肥料翻进土里。最后，他拿起剪刀，仔细地修剪着梨树的枝叶，将那些枯黄的、多余的枝条一一剪掉，仿佛在为梨树梳理着杂乱的头发。
 
他的身影，在这空荡荡的梨园里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灯塔，在黑暗中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秋实见证，岁月箴言
 
秋天，这个原本是收获的季节，对于那些卖掉梨树的人家来说，却充满了苦涩和无奈。他们用卖梨树换来的钱，买了一些看似时髦却不实用的东西，然而，这些钱就像流水一样，很快就花光了。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甚至比以前更加艰难。
 
而爷爷的几棵梨树，在他精心的照料下，却迎来了硕果累累的丰收。那一个个梨子，宛如一盏盏金黄的小灯笼，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梨子又大又甜，咬上一口，汁水四溢，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散开，让人回味无穷。
 
村里的人看着爷爷丰收的梨子，眼中满是羡慕和懊悔。“还是你爷爷有远见啊。”有人感慨地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自责。我骄傲地看着爷爷，爷爷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丰收的喜悦，更有对自己坚守的欣慰。
 
后来，我怀揣着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和梦想，离开了故乡，来到了繁华的大城市。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让我眼花缭乱，然而，每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故乡那片洁白的梨园、爷爷那温暖的笑容和他那语重心长的话语，就会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梨树，就像我心中的灯塔，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指引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前行。
 
故园重归，心有净土
 
有一年，我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当我再次站在故乡的土地上，眼前的梨园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爷爷的那几棵梨树依然挺立在那里，像是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曾经充满欢笑和回忆的土地。
 
然而，爷爷却已经老了。他的背不再挺拔，如同被岁月压弯了的弓；头发全白了，像一层厚厚的霜雪，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拉着我的手，那双手，比记忆中更加粗糙，更加干枯，却依然温暖如初。
 
“娃啊，你看这梨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坚强。人啊，也得像这梨树一样，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挺住。”爷爷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历经风雨后的坚定和从容。我看着爷爷，又看看梨园，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故乡的梨园，是我心中永远的净土，它承载着我童年的欢乐与梦想，也教会了我许多人生的道理。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我会永远记住爷爷的话，守护好心中那片属于自己的梨园，让那份纯真和坚守，在岁月的长河中永不褪色。

 #2025为河南发声#  #2025新星计划1期#  #河南人中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