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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尚往来:文明长河中的优雅回响
澄怀观道郭建光
2025-06-14 15:54:55
 #成语典故# 

       礼尚往来:文明长河中的优雅回响

       **释义:** 礼节贵在有来有往。指以相应的态度或行为回应他人对自己的礼遇或举动,既体现尊重,亦维系和谐。

       **出处:** 西汉戴圣编纂的儒家经典《礼记·曲礼上》:“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此语精辟道出了华夏礼仪文明的核心互动法则。

       一、管仲的尊王之礼:乱世中的秩序回响

       春秋初年,周王室衰微,天下汹汹,礼崩乐坏。公元前656年,齐桓公欲称霸诸侯,问计于相国管仲。管仲目光如炬,洞穿时局:“主公欲服天下,必先尊王。尊王非虚名,当以‘礼’行之,令天下见齐之诚,感周室之威。”

       恰逢周惠王崩逝,太子姬郑与王子姬带争夺王位,内乱一触即发。管仲敏锐抓住此机,力劝齐桓公:“此正‘礼尚往来’之良机!我若尊太子郑为正统,助其即位,周室必感我大义。尊王之义行,诸侯之心归。”

       桓公深以为然,遂统率齐、宋、鲁、陈、卫、郑、许、曹八国雄师,陈兵洛邑城外,以强大武力为后盾,行最恭谨尊王之礼。八国诸侯齐集王城之下,却不入城施压,只遣使奉重礼入朝,言辞恳切,一致拥戴太子姬郑继位,是为周襄王。

       面对八国联军的赫赫威势与出乎意料的至诚尊奉,惊魂未定的周襄王姬郑,在绝望中迎来了救星,更收获了一份远超预期的尊严与力量。他深受感动,不仅欣然接受拥戴,更在太庙举行了隆重的册封典礼,正式赐予齐桓公“侯伯”(诸侯之长)的尊号,赋予其代天子征伐不臣之权。

       这一场“尊王”之礼,绝非单方面的奉献。管仲深谙“礼尚往来”的深层智慧:齐以强大武力为基,却以最高规格的“尊王”之礼先行付出,终换来周天子权威的背书——这“侯伯”名分,正是王室对强齐“尊王”之礼最隆重、最具实质意义的“回响”。从此,“尊王攘夷”成为齐桓公号令诸侯的金字招牌,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开创了春秋首霸的伟业。管仲以“礼尚往来”为杠杆,在礼崩乐坏的废墟上,撬动并重塑了天下秩序。

       二、十部伎的盛世和鸣:长安城内的胡汉交响

       时光流转至大唐贞观十六年(公元642年)的长安。大明宫麟德殿内,灯火辉煌,笙箫盈耳。一场盛大的宫廷宴飨正在进行。来自西域高昌、龟兹、疏勒等地的使臣与乐师,怀着敬畏与好奇,目睹了大唐雅乐恢弘庄重的演出。当《秦王破阵乐》雄浑的鼓点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殿内掌声雷动。

       唐太宗李世民目光扫过席间那些被大唐气象深深震撼的异域面孔,嘴角含笑。他侧身对侍臣道:“《礼记》云‘礼尚往来’。今四方宾服,献其乐舞,示以友好。朕观其乐,或刚健激越,或婉转多情,亦足可观。我大唐岂能只示人以我之所有,而不纳人之所长?当以我之礼乐飨客,亦当容客之乐舞娱宾,方显上国海纳百川之量。”

       皇帝金口一开,乐府旋即行动。在原有《九部乐》(清乐、西凉乐、龟兹乐、天竺乐、康国乐、疏勒乐、安国乐、高丽乐、礼毕乐)基础上,太宗下诏增《高昌乐》,合为《十部乐》。自此,大唐宫廷宴飨之礼,成为一场前所未有的多元文化盛宴:

       **清商雅乐**,钟磬齐鸣,衣冠肃穆,尽显中原礼乐之正大;

       **龟兹急管**,羯鼓声碎,胡旋疾舞,迸发西域生命之炽烈;

       **高丽长袖**,婉转低回,如泣如诉,流淌半岛山水之柔情。

       当疏勒箜篌的银弦与中原古琴的丝韵在殿堂上交织,当龟兹舞者急促的鼓点应和着清商乐工悠长的吟唱,一种超越语言的和鸣在空气中流淌。西域乐师们眼含热泪,他们献上的乡土之音,不仅没有被轻视,反而被大唐天子以最高规格的宫廷礼乐相待,这份尊重与珍视,让他们对“天可汗”的敬仰与对大唐的归属感油然而生。一位年迈的龟兹乐师激动地对同伴低语:“我王遣我等献乐,本为臣服之礼。今上竟以国乐之席待我胡音,此真‘礼尚往来’之至诚!归国必告国人,大唐心胸,果如瀚海!”

       大唐以海纳百川的气度,将四方乐舞纳入国家最高礼仪场合,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回礼”。它超越了简单的技艺展示,升华为对异域文化的真诚尊重与吸纳。这份“往来”之礼,如春风化雨,极大地增强了四夷对唐王朝的向心力,奏响了“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世华章,成为“礼尚往来”在文化融合层面的巅峰诠释。

       三、东坡与山谷的患难诗简:黄州江上的明月双璧
  
       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长江之畔的黄州,迎来了它历史上最富文采也最为落拓的贬官——苏轼。因“乌台诗案”死里逃生的他,挂着“检校尚书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的虚衔,实则是被监管的罪臣。初到贬所,门庭冷落,旧交多避之不及,昔日车马盈门的苏学士,深尝世态炎凉。

       一日,苏轼收到一封来自千里之外的书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他心头一热——是弟子黄庭坚(号山谷道人)!信中无一字提及朝局险恶,亦无虚浮的安慰,只以平和温厚的笔触,谈论近来读书心得,请教诗文技法,末尾附上新作《古诗二首上苏子瞻》,诗中“青松出涧壑,十里闻风声”之句,以松喻师,暗赞其风骨铮铮,身处逆境而声名愈彰。

       苏轼捧读再三,胸中暖流涌动。在这世情如霜的时刻,黄庭坚不以弟子避师为自保之策,反以最纯粹的文字之交、师生之道,跨越险阻送来温暖与敬意。这份“雪中送炭”之礼,情意深重。苏轼当即提笔回信,这便是著名的《答黄鲁直书》(即《答李端叔书》)。信中,他真挚地写道:

       **“观其文以求其为人,必轻外物而自重者,今之君子莫能用也。其后得鲁直于京师,……意其超逸绝尘,独立万物之表,驭风骑气,以与造物者游,非独今世之君子所不能用,虽如轼之放浪自弃,与世阔疏者,亦莫得而友也。……《礼》云:‘礼尚往来’。欲作报书,会合人事,纷纷未能如意。……”**

       苏轼盛赞黄庭坚超然物外的品格,更以《礼记》“礼尚往来”为据,表达未能及时回信的歉意。这绝非客套,而是对黄庭坚在危难时恪守师生情谊、以文墨相赠这份厚“礼”的珍视与郑重回应。他随即回赠新作《初到黄州》等诗,将贬谪之地的风物与心境,化作“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的旷达诗句,与弟子分享。

       自此,师徒二人虽山水相隔,却鸿雁频传,诗文唱和不断。黄庭坚每有新得,必寄呈苏轼求教;苏轼于困顿中所得佳句妙悟,亦必与山谷分享。黄州江上的明月、江南岸的春风、案头的笔墨,都成了他们“礼尚往来”的见证。这份在政治寒冬中以文字相濡以沫的“往来”,超越了功利的酬答,升华为精神高地的相知相惜。苏轼回赠的每一首诗,黄庭坚珍视的每一封信,都是对对方人格与情谊最郑重的“回礼”。正是这种基于深厚理解与纯粹道义的“礼尚往来”,成就了中国文学史上最动人的师生佳话——“苏黄”并称,光耀千秋。

       从管仲尊王换来霸业根基,到太宗纳乐凝聚四海人心,再到苏黄诗文辉映照亮贬谪岁月,“礼尚往来”绝非庸俗的等价交换。它是乱世中重建秩序的智慧(管仲),是盛世下包容万象的气度(太宗),更是困境里温暖人心的道义(苏黄)。它如同文明长河中的优雅回响,每一次真诚的“往”,都期待着、也终将收获那承载着尊重、理解与情谊的“来”。当黄州月色浸透苏轼回赠山谷的诗笺,当龟兹鼓点融入大唐宫廷的雅乐,当“侯伯”尊号加于齐桓公冠冕——华夏先贤早已用历史告诉我们:真正的礼尚往来,是心与心的共鸣,是文明在互动中生生不息的永恒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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