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里的端午密码

——评李少民诗歌《端午，逆流而上的诗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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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民诗歌《端午，逆流而上的诗魂》以考古学家般的细腻，将历史的矿石与现代的波光熔铸成诗的合金。这首诗超越了节日颂歌的浅表抒情，在楚辞的平仄与龙舟的鼓点之间，构建起一座连接个体生命与文化记忆的精神桥梁。

一、意象的考古学：让千年沉潜的符号重新泅渡

诗中最动人的莫过于对端午符号的 “考古式激活”。“粽叶裹紧两千三百多年的沉默”，用 “裹紧” 将时间物质化，粽叶成了封存历史的陶罐，而 “沉默” 里蛰伏着屈原投江的叩问。当 “糯米在沸水中苏醒，咀嚼楚辞的平仄”，物理层面的烹煮与文学层面的韵律产生通感 —— 米粒翻滚的形态恰似文字在水中沉浮，沸水声仿佛是《楚辞》平仄的当代转译。这种将饮食习俗与文学经典嫁接的写法，让粽子不再是味觉符号，而成为可咀嚼的诗性载体。

龙舟 “打捞着沉江的魂魄” 这一意象尤为精妙：“打捞” 既是端午赛龙舟的原始寓意（打捞屈原遗体），又暗喻着后人对精神遗产的追寻。而 “艾草在门楣低眉颔首，为天问系上敬意的绳结”，则将植物的自然形态转化为文化仪式 —— 艾草的垂落姿态成了躬身致敬的人形，《天问》的哲学叩问被具象为可触摸的绳结，让抽象的思想有了可感知的物质外壳。

二、时空的折叠术：当汨罗江的水纹漫过当代堤岸

诗的第二节完成了一次关键的时空穿越：“你衣袂翻飞的姿态，成了五月标志性的棱角”，“你” 既是指向屈原，又是泛指所有在历史中坚守棱角的灵魂。“江水吞下叹息，却吐出璀璨万古的星河”，用 “吞” 与 “吐” 的悖论，写出个体悲剧向文化永恒的转化 —— 屈原的叹息沉入江水，却在时间长河中凝结为星群（如《楚辞》的文学光芒）。这种转化在 “每一粒米都藏着一个不屈不挠的阳春” 中达到高潮：米粒的微小与 “阳春” 的壮阔形成张力，暗示平凡物象中蕴藏的精神伟力。

现代场景的介入让传统意象焕发新生：“如潮的人流漫过岸堤”，将观龙舟的人潮比作潮水，既呼应江水的意象，又让历史场景在当代复现；“孩子们的手腕上系着五彩丝线”，用孩童的天真消解历史的沉重，而 “把你的名字编织成永不褪色的传说”，则让个体姓名升华为集体记忆的密码。这种古今交织的写法，让端午不再是博物馆里的标本，而是流动在当代血脉中的活态文化。

三、存在的诗性解：我们都是逆流而上的象形字

诗的结尾将个人生命与文化基因深度捆绑：“汨罗江的倒影里，我们都是逆流而上的象形字”，“象形字” 的比喻极具深意 —— 汉字作为表意文字，本身就凝结着先民的生存智慧，而 “逆流而上” 既是龙舟竞渡的动作，又是对屈原 “虽九死其犹未悔” 精神的呼应。在《离骚》的 “韵脚里打捞自己的骨头与魂魄”，则将文学经典转化为精神考古的场域：我们读《离骚》，实则是在文字的河流中寻找自己与传统的血缘联结，让 “骨头与魂魄” 在古今对话中完成重塑。

若从细节推敲，“江面上漂浮的烛光，是千万颗星星在叩问” 一句，“烛光” 与 “星星” 的喻体稍显直白，若能在光影的互动中加入更独特的动词（如 “烛光在波心碎成千万颗叩问的星”），或许能让意象更具爆破力。但整体而言，这首诗以诗为舟，载着历史的沉勇与当代的思索，在端午的文化长河中划出了一道清亮的水痕 —— 它让我们看见，传统不是被纪念的遗骸，而是仍在生长的生命体，正如诗中所言：“所有的沉默都开始唱歌”，当古老符号在诗性语言中苏醒，历史便有了再次发声的可能。

诗评作者简介：東東歷史，本名罗鑫，江苏泗洪人。作品发表于《现代家庭报》《江苏广播电视报》《劳动时报》等报刊以及中国诗歌网等网络平台。荣获中国诗歌网诗歌大擂台第二十五期十佳诗人称号，有多篇论文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