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颖#
遥远的粽叶香
王 颖
端午将至,京城的街头巷尾已飙起粽香大战。橱窗里的粽子裹着色彩缤纷的战袍,咸甜争宠,八方争奇,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作为中国四大传统节日之一,端午节自2008年纳入法定假日后,终于在日历中拥有了正式席位。这枚裹着糯米的青箬叶,载着千年风俗,从楚辞里的“角黍”游进了现代人的生活。
南北粽子甜咸殊途,形状更是各有巧思——北方多枕形长粽,棱角憨直如平川,南方偏爱四面体尖角,恰似截取了山水的灵秀,把万里山河都收进这方箬竹叶里。
记忆忽然漫过四十载光阴,带我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峨嵋山。那时我在山下陆军医院工作,每逢端午,必约上三五个小伙伴去峨眉县城“寻粽”。青石板路上,各家蒸笼掀开的瞬间,白雾腾起,裹着草木清香漫过整条街巷。炉火把粽叶烘得发亮,剥开时糯米泛着油光,鲜肉粽的咸香、芽菜粽的爽利、腊肉粽的烟熏味混着米香扑来。那时的粽子不过一两毛钱一个,小巧得像翡翠枕头,咬开后油汁浸润的米粒裹着腊肉丁,咸香在舌尖化开,糯米的黏糯与粽叶的清香竟生出奇妙的口感。
我们站在街边摊前,边吃边点评:这家粽叶透着新鲜劲儿,那家腊肉咸香够味,还有一家的芽菜脆嫩爽口。叽叽喳喳的笑声混着蒸腾的热气,让巴掌大的粽子都裹上了暖融融的烟火气。
四川的粽子几乎是咸党天下。在北方少见的芽菜、咸肉、腊味,在这里唱尽主角。曾有北京同事惊诧:“粽子居然有肉的?”那能好吃吗?”我这才惊觉,秦岭不只是地理分界线,更把一枚粽子切成了南北江湖——北方以枣粽、豆沙粽固守甜党江山,个头敦实如北方人的爽直,南方却把咸鲜玩出了七十二变,连我这个外乡人,都被川味腊肉粽勾走了三魂。
当年初到京城,端午货架上只有枣粽与豆沙粽“孤芳自赏”。如今再看,广式裹蒸粽、上海排骨粽、嘉兴鲜肉粽早已落地生根,甚至在老字号里能寻到川味腊肉粽的踪迹。
不同地域的粽子如八仙过海,在菖蒲艾草的香气里各显神通——有的裹着海味山珍,有的藏着山野清鲜,青箬叶一解,便是一方水土的眉眼。
有人说,现在的粽子越吃越精致,却吃不出从前的味道。于我而言,最难忘的始终是峨嵋山下那个飘着薄雾的清晨,竹篾蒸笼里的粽子还烫手,小伙伴把最后一个腊肉粽推给我,油汁顺着指尖往下淌。抬头远望,峨眉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远处传来卖艾草的阿婆的叫卖声,尾音悠长如粽叶的清香。
原来有些味道,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咸甜,而是时光裹着烟火气,在记忆里酿成了遥远的回甘。
如今每逢端午,我总会买两枚四川腊肉粽。青箬叶剥开的瞬间,那缕草木香穿越四十载光阴,又将我送回那条青石板街。石板街上的蒸汽早已散入岁月深处,那些沾着粽香的笑声,也随流水般的时光远去了。
或许我们怀念的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味道,而是那年那月,站在街边与我共享粽香的小伙伴,和再也回不去的似水流年。
作者:
王 颖,1977年入伍,1979年随军参战,曾任武警总医院护理部总护士长,有作品发表于《北京晨报》《中国妇女》《人民武警报》《中国武警》《橄榄绿》《解放军文艺》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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