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与树的距离

我站在树前很久

它站在风里更久

它不说话，也不回应我

我也不再幻想树会懂人类的忧伤

我们之间隔着多少年雨水？

多少落叶？多少未被命名的鸟鸣？

我靠近它

不再为了认出什么

只是为了让自己沉入它的沉默

在它不动的时间里

找回某种，被风吹散的自己

2｜我们靠得那么近，却那么远

你坐在我身边，我们各自喝茶

两个杯子蒸出的雾

在桌面上交缠了一秒

就退回各自的温度

你说，最近常梦见小时候

我想说点什么

却在心里删改了九次

我们太熟了

熟得连沉默都排练过

可越是这样

我越不敢看你眼睛

怕里面有我未参与的痛

怕你早已离开，而我还在你对面坐着

3｜自我，是最远的亲人

有时候

我听到自己在屋里走动

像一个不认识的访客

它开灯、关窗、泡茶

动作流畅，像活了很多年

我却站在身体之外

看着它生活，看着它疲倦，看着它把话

咽下去

我很想问：你还好吗？

但我说不出口

怕它回答：你是谁？

4｜死亡比我们想象的温柔

奶奶走后，家里没换锁

有时夜里门自己开了

风走进来，像她走路的声音

我曾害怕谈死

以为那是剧终，是断裂，是冰冷

可现在我想

它可能是一次轻声的离席

是剧场灯暗下时

有双手轻轻拍了你的肩

你回头

没人

你却知道：有人来过

5｜和世界重新握手

我走出门，看见一个孩子蹲在地上

用树枝在泥土上画圈

画得很认真，仿佛能画出宇宙的边界

风吹起他的头发，阳光落在他睫毛上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我不再问世界是否理解我

我开始练习，如何先理解它

哪怕它陌生、迟钝、不回应

我也愿意，像孩子一样

用一根小树枝

画出我们之间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