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斌长篇自传小说《五斤的童年》208(贪吃的鱼)
作者:王茂斌
豫西南的三月，风还带着些井水的凉。
中午放学时，日头正漫过堂屋屋脊，把我们几个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刚踏进门，就闻到灶房里飘出的麦香——妈妈正站在土灶台前的木板上擀面条，擀面杖在面团上碾出"吱呀"声，像极了春天田埂上的风车。
三叔忽然一拍大腿，抓起窗台上的葫芦瓢就往水缸跑。那葫芦瓢是去年秋收后掏空的，柄上还缠着几圈红绳。"哗啦"一声，清水撞进黑铁锅，在锅底漾开细碎的银花。小叔早蹲在土坯垒的灶门前，手里攥着把晒得脆生生的麦草。他划着火柴时，火苗在风里颤了颤，刚把麦草送进灶膛，一股浓烟就"腾"地窜出来，呛得他眼睛眯成条缝，"咳咳"地往边上躲。等咳够了才发现，灶膛里的火早灭成了灰，只剩几星暗红的火星在麦草堆里喘气。
"给！"我从堂屋拿来个豁口的老蒲扇。那是去年奶奶用老蒲葵做的，边缘的篾条都磨圆了。小叔接过去，弓着背慢慢扇，蒲扇带起的风钻进灶膛，那些暗红的火星就忽明忽暗地跳起来，先是冒出几缕青烟，接着"噗"地一声，火苗就舔上了麦草尖。橘黄色的火舌卷着柴草响，把小叔的脸映得忽亮忽暗。我趁机抓了两把干芝麻叶塞进小瓦罐——那瓦罐是前年在河滩上捡的，釉色掉了大半，露出灰扑扑的陶土，罐口还有道细微的裂纹。
豫西南人爱吃芝麻叶，尤其是晒干的。这些深绿色的叶子蜷缩成一团，像打盹的小虫子。我提着瓦罐里装的干芝麻叶往河边走时，听见身后灶房里传来面条滑进沸水的"滋滋″声。
小河就在村东头，水浅得能看见河底的鹅卵石，水草在水里晃悠，像奶奶梳头时垂落的白发。我把瓦罐放在浅水中，清水很快染成了浓茶色，那些蜷缩的叶子在水里舒展，露出叶脉间细密的绒毛。
等叶子泡透的功夫，我蹲在岸边捡瓦片。河滩上的碎瓦多是老窑厂烧的，青灰色的釉面被河水磨得光滑。我捏着片薄瓦用力往前甩，瓦片擦着水面飞出，在河面上点出一串银珠子，惊得水底的石子都像是动了动。正玩得起劲，一道蓝色的影子"嗖"地掠过水面——是只翠鸟，翅膀尖沾了点水花，落在对岸的柳树枝上，尾巴一翘一翘地盯着我。
瓦罐里的水更黄了，芝麻叶胀得像小蒲扇。我正低头漂洗，忽然看见几片叶子在水里轻轻晃动。定神一看，原来是几条小鱼凑了过来，银灰色的身子在水里游得灵活，尾巴一摆就能划出个半圆。有两条胆大的，竟顺着瓦罐沿儿往里头钻，嘴巴一张一合地啄着芝麻叶上的绒毛。我屏住呼吸，用小手慢慢把瓦罐往上托，等那几条小鱼全游进罐底时，猛地一托罐底——"哗啦"一声，罐里的水溅了我一手，两条四指长的小白条在罐里蹦跳，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珍珠光。
我拎着瓦罐跑回家，小心翼翼的把两条小鱼捉住放到水缸里，并把洗净的芝麻叶交给妈妈。
刚好铁锅里的面条在水中浮起，妈妈说″面条㵭熟了″，她快速抓一巴芝麻叶放在沸水中，片刻，灶房里飘出芝麻叶混着芝麻油的香。
妈妈把面条捞进粗瓷碗，金黄的姜汁浇在翠绿的叶子上，面条根根裹着油花。我端起碗要往爷爷屋里送，小叔在旁边笑："五斤出息了，知道孝敬长辈啦。"爷爷坐在堂屋门槛上，接过碗时手轻轻颤了颤，筷子夹起片芝麻叶时，阳光正落在他眼角的皱纹里。"今天老师讲了孔融让梨呢。"我蹲在爷爷脚边，看他把面条吹凉了再送进嘴，"爷爷，孔融四岁就知道让梨，我以后也要学他。"
三叔吃着面条小声说″今天的芝麻叶面条怪香″，小叔用蒲扇敲了敲我的头："那你刚才逮的鱼咋不让我看看是小白条还是红色鱼？"我嚼着芝麻叶，辣辣的姜汁顺着喉咙往下滑，忍不住笑出声。
院子里的老槐树正抽新芽，风一吹，叶子簌簌地响，像谁在悄悄拍手。那两条小鱼在水缸里游得自在，尾巴扫过缸底时，把倒映在水里的阳光搅成了碎金子。这碗芝麻叶面条，吃得我鼻尖冒汗，直到现在想起来，嘴角还留着那股又辣又香的味儿，就像那年春天瓦罐里晃悠的阳光，暖烘烘的，一辈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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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王茂斌，1954年生，医师，河南省邓州市人，现居南阳市宛城。
1985年荣：获河南省原邓县《青年.学标兵》称号，1997年获得南阳市第六届自然科学优秀论文《叁等奖》，2022年荣获《星光杯》全国诗歌大赛″优秀奖"。
2024年荣获《春光杯》中国散文网散文大赛”叁等奖”。
河南省邓州市汲滩镇河口村《王氏家谱》主编，河南省邓州市王营王氏文化园发起人、组织人。现为河南诗词学会会员，南阳诗词学会会员，南阳市宛城区作家协会会员。
行医五十年，自创一套独特的专治男女不孕不育症体系，患者遍及全国12个省市及国外地区，《南阳晚报》《南阳日报》《河南科技报》《河南经济报》河南《青年导报》《南阳电视台》《河南电视台》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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