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院角有一丛茉莉,不知何时已悄悄绽开了几朵。那花极小,白得近乎剔透,偏又香气浓郁,每每走过,便觉一阵甜香扑面而来。茉莉开花向来如此,不似牡丹芍药那般招摇,只静静地开,静静地香,你若不去寻它,它也不来扰你。但若偶然得见,那香气便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你的心头。
厨房里煮着绿豆汤,水汽从锅盖边缘钻出来,在空气中蜿蜒上升,最后消散无踪。我盯着那水汽出神,想起幼时母亲煮绿豆汤的光景。她总爱在汤里加几粒冰糖,说是可以"败火"。那时不解其意,只觉得甜味入喉,甚是舒坦。
如今自己煮来,才晓得那冰糖的妙处——它不似白糖那般甜得发腻,而是带着一丝清凉,与绿豆的清香相得益彰。生活里的许多道理,原也如这冰糖绿豆汤一般,需亲身经历,方能品出其中三昧。
午后下了一场小雨。雨不大,却下得绵密,将院子里的青石板洗得发亮。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石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撑了伞出门,见巷口卖豆腐的老王正收拾担子准备回家。他的豆腐每日清早做好,午前便卖完了,唯有雨天生意差些,总要拖到这时辰。
见我走来,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参差不齐的牙:"姑娘要豆腐么?只剩最后一块了。"我本不想买,见他眼中期待的神色,便点头应了。那豆腐用荷叶包着,入手微凉,隐隐透着豆香与荷叶的清气。归途中雨渐歇,云层间透出一线阳光,正照在手中的荷叶包上,那绿色便显得格外鲜活起来。

探头望去,见是邻家的小女儿正在跳皮筋,两个小辫子随着跳跃的动作上下翻飞。她见我张望,便停下来,冲我甜甜一笑:"阿姨要一起跳么?"我摇头婉拒,她却已蹦跳着去追一只路过的蝴蝶了。那蝴蝶黄白相间,在暮色中忽高忽低地飞着,小女孩跟在后面,笑声洒了一路。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一声虫鸣。这鸣声极轻,若不仔细听,几乎要被忽略过去。浅夏的夜就是这样,不似盛夏那般虫声鼎沸,也不像深秋那般寂寥,它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偶尔提醒你它的存在。
我闭了眼,任思绪飘荡,忽然想起白日里见过的种种——那风中的梧桐叶,静放的茉莉,雨中的豆腐摊,晚霞下的孩童……这些琐碎的片段,原都是生活中最平常不过的场景,但若细细品味,竟都透着几分诗意。
浅夏之美,原不在其宏大,而在其细微处。它不要你正襟危坐地欣赏,只要你偶尔驻足,便能发现那些藏在平凡里的动人之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我们总在追寻远方的风景,却忘了低头看看脚下的路,路旁的花。诗意不在天涯,而在眼前的一草一木,一颦一笑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