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刘玉荣‖父亲送我上大学
刘玉荣
2025-06-15 07:45:40
     那年夏天,父亲送我踏入大学的日子,蝉鸣如利箭般刺破炽热的天空,声声入耳,带着夏日的炽烈与焦灼。父亲细致地将我的行李捆扎得规规矩矩,三张录取通知书平铺在八仙桌的玻璃下,整齐而庄重。妹妹的中专学费单夹在最底层,单据的边缘被油渍浸湿,泛起斑驳的毛边,仿佛诉说着家的艰辛与期待。父亲蹲在门槛上,专注地磨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老镰刀,灰布衫上补丁层层叠叠,晨露浸润入布料,带着一丝寒意,变得有些发硬。刀刃划过磨石,发出沙沙的响声,惊飞了屋檐下栖息的麻雀,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天刚蒙蒙亮,我们踩着湿润的露水,匆匆赶往新余火车站。父亲紧握着两张揉皱的车票,一张是早班车票,通往新余,另一张则是从新余转车去宜春的站票。村口的野枇杷树挂满晶莹的露珠,三轮车的车斗里铺着一床旧棉被,坐上去生涩又带着刺痛感。父亲将我汗湿的背紧贴在棉被上,声音低沉却温暖:“忍一忍,到了新余,就能喝口热乎水了。”

父亲送我上大学
      绿皮火车在晨雾中喘息着缓缓驶入站台,卖豆浆的老人用铁皮桶敲击出有节奏的声音。父亲买了一碗最便宜的咸豆浆,自己用搪瓷缸接着喝,白色的泡沫沾满他花白的胡茬。正午的阳光斜射进车厢,父亲从帆布袋里摸出油纸包,轻声说:“吃点东西。”五块烤红薯冒着袅袅热气,放在铁皮桶上。他掰开最大的一块递给我,自己啃着带有牙印的碎块,碎屑随意洒落在磨破的裤腿上。

      新余火车站蝉声震耳欲聋,摩的司机像嗅到血腥的鬣狗般蜂拥而至。“去学校啊?二十块!”穿花衬衫的男人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父亲紧攥帆布袋,后退一步,背脊抵在铁栏杆上:“太贵了,五块行吗?”司机们哄然大笑,推搡逼近:“五块?大中午的,你当我们好欺负?”父亲咬紧牙关,从帆布袋里摸出五张皱巴巴的纸币,司机一把抢过,摩托车轰鸣着窜出站台。柏油路面在烈日下扭曲翻滚热浪,三分钟后便抵达校门口。后来我们才知道,从车站到学校原本只需五元,而这群司机却收了我们二十元,明显是被宰了。

      中文系的牌匾在烈日下闪着刺眼的白光。父亲喘着粗气放下帆布袋,袋中滚出半截粉笔——这是他多年教师生涯的习惯,总随身携带,方便给学生示范。穿着白衬衫的学长蹲下身,帮我们拍去裤腿上的泥点:“叔,我带你们抄近路。”他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拉长成一片黑色。经过公告栏时,我瞥见“贫困生补助”的红字早已被烈日晒得褪色。父亲忽然止步,从帆布袋里抽出一本泛黄的《现代汉语词典》:“同学,能帮我看看这个字吗?”学长愣了愣,接过词典翻阅,脸色瞬间涨红:“叔,您是……新来的老师?”

父亲送我上大学
     宿舍铁床的栏杆烫得手心生疼。父亲踮起脚,帮我挂起蚊帐,补丁在蓝白条纹的床单上格外显眼。他摸着开裂的木板,低声嘟囔:“这床得再钉层木板才行。”转身时不慎碰倒暖水瓶,玻璃碎片撒落在他的脚背,血珠夹杂尘土,在水泥地上蜿蜒蔓延。“爸,吃饭吧。”我指向食堂窗口。父亲盯着价目表,喉结滚动:“三块钱……”话未完,我已端着两碗素面回来。他舀起半勺汤,吹了又吹,忽然说:“你哥写信说,宿舍床底下还能养蘑菇呢。”

     正午的阳光将报到处台阶晒得滚烫。父亲靠墙打盹,帆布袋里露出卷角的教案纸,字迹密密麻麻,满是批注。我轻轻唤醒他,他慌忙抹去额头的汗水,露出袖口磨破的毛衣边:“没事,就是身子硌得慌。”

      离开校园时,父亲坚持背着帆布袋赶城乡班车。他的背影在烈日下佝偻,宛如一个沉默的问号,帆布袋随步伐摇晃,发出炒面袋摩擦般的沙沙声。我忽然想起清晨他递给我的烤红薯,焦黑的外皮下,藏着最甜蜜的深情与期许。

父亲送我上大学
      后记  
      二十六年后,我的外甥也参加了今年的高考!就在此刻,恍惚间仿佛看见父亲蹲在磨刀石旁的身影。窗外的蝉鸣依旧锋利,却再无人将烤红薯掰成两半,把最甜的芯塞进颤抖的掌心。

    刘玉荣 网名:剑胆琴心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花都区作家协会成员,丹东市作家协会成员,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初中语文教师,爱好书法、写作、围棋等。美篇广州古诗词文轩阁主持人、文学领域优质作者。曾在《今日头条·小说快报》《半朵文化馆》《天下美篇》《星辰诗语》《丹东作家》等发表作品百余篇。现担任广州市花都区姚婉贞家庭教育名师工作室成员,撰写家庭教育心得体会数百篇。

(编辑:剑胆琴心)


免责声明:本文由顶端号作者上传发布,仅代表作者观点,顶端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如文章内容涉及侵权或其他问题,请30日内与本平台联系,反映情况属实我们将第一时间删除。
热评
暂无评论,去APP抢占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