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杨｜光影旧梦（小说）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题记
 
一、岁月底色里的期待
 
1963 年，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镇。那时的小镇，青灰色的瓦片错落铺展在土坯房上，远处黛色的山峦勾勒着天际线，金黄的麦浪与翠绿的秧苗在田野间交织出流动的画卷。空气中浮动着泥土的芬芳，还夹杂着槐花的甜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看电影是一件比过年穿新棉袄还令人雀跃的事，像一抹明丽的色彩，点亮了单调的时光。
 
夏日的傍晚，橙红色的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大人们摇着竹青的蒲扇，坐在树影斑驳的石板凳上谈天，女人们蓝布围裙上沾着灶台的烟火气，男人们的草帽还带着田间的泥土。而我们这些孩子，穿着补丁摞补丁却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追逐着洒在巷子里的最后一缕霞光，像一群扑棱着翅膀的彩色蝴蝶，在村子里寻觅电影的踪迹。
 
二、银幕点亮的璀璨之夜
 
当电影放映队要来的消息传开，整个村庄仿佛被泼上了鲜艳的油彩。孩子们戴着草编的花环，举着用红纸糊的小灯笼，在晒谷场周围跑成了流动的彩带；大姑娘们偷偷在发间别上了新买的粉色头绳，婶子们把过年才舍得穿的靛蓝色粗布衫翻出来熨得平平整整。
 
放电影那天，金色的晚霞还没褪去，晒谷场已热闹非凡。放映队师傅们架起的白色银幕在风中轻轻颤动，像一方等待上色的画布。我们这些孩子脖子上挂着搪瓷缸，缸里装着撒了细盐的炒黄豆，蹦跳着帮师傅们传递三脚架，眼睛盯着泛着金属光泽的放映机，被机身反射的阳光晃得眯起眼，却依然舍不得移开视线。
 
夜幕如深蓝色天鹅绒般笼罩大地，银白的月光给银幕镀上一层柔光。人群中，藏青色的中山装、碎花棉布裙、褪色的军绿色褂子汇成斑斓的海洋。我和小伙伴挤在最前排，膝盖上搭着洗得发灰的蓝布巾，小手紧紧攥着板凳边缘，连蚊子在小腿上叮出的红疙瘩都顾不上挠。
 
三、光影摇曳的心跳时刻
 
电影开场，琥珀色的光束刺破黑暗，投射在雪白的银幕上。当穿着草绿色军装的战士们端着枪冲向硝烟弥漫的战场，灰色的硝烟与红色的血迹在黑白画面中格外惊心动魄。我身旁的铁柱激动得把板凳都蹬歪了，深蓝色的裤腿擦过黄土扬起一片尘雾。
 
突然，放映机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原本清晰的画面扭曲成跳动的黑白线条，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穿红肚兜的娃娃放声大哭，老爷爷们的烟袋锅在板凳上磕出急促的声响，女人们的花头巾在夜风中慌乱地飘动。放映师傅们额头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光，工具箱里银色的扳手、铜色的螺丝刀在焦急的翻找中叮当作响。
 
当年轻师傅换上暗红色的零件，放映机重新发出熟悉的嗡鸣，银幕上重新亮起画面时，人群中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穿天蓝色衬衫的姑娘们拍红了手掌，戴灰布帽子的老汉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嘴，我们这些孩子则把彩色玻璃弹抛向空中，听着它们落在石板上清脆的碰撞声。
 
四、永不褪色的记忆画卷
 
散场时，皎洁的月光把晒谷场染成一片银白。我们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往家走，嘴里哼着电影里激昂的插曲，手里挥舞着用狗尾巴草编的“长枪”。路边的萤火虫提着绿灯笼飞舞，远处池塘里传来青蛙此起彼伏的鼓噪，混合着人们余兴未消的谈论声，编织成一首独特的乡村夜曲。
 
如今，城市影院里 3D 银幕投射出绚丽的光影，却再难重现当年那方白布上跃动的生命力。每当我翻开泛着岁月黄晕的相册，照片里那个穿着藏蓝色小褂、眼睛亮如星辰的小女孩，仿佛又回到洒满月光的晒谷场。那些被时光浸染的画面——银白的银幕、跳动的光斑、人们脸上或紧张或喜悦的表情，早已在记忆里酿成了一坛色彩斑斓的酒，愈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