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八期#

叶长贵,遂宁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居区作家协会理事.学习写作十余年,在全国各大小刊物,各网络平台,正文大赛平台,发表了数百篇散文,小说,诗歌。其中,数十篇作品,在国家省市征文大赛中,获奖。
二叔
叶长贵
很小的时候,我便觉得二叔好。至于究竟好在哪里,年幼的我实在道不明白。直至多年后,自己也成了叔叔伯伯辈,看着一天天成长的侄女侄儿们,为他们在学习与生活中遭遇的难题揪心、为他们的前途担惊受怕,才恍然领悟二叔当年的那份心意。
我的父亲,脾气极为火爆。儿时调皮不懂事的我,没少挨他的棍棒拳脚。母亲脾性温和,身形单薄,面对这般情形,纵使满心心疼悲痛,也只能暗自落泪,敢怒不敢言。
记得五岁那年腊月,一个寒气彻骨的傍晚,我因之前和小朋友在山梁上贪玩,忘了多拾些柴火。收工归来的父亲,瞧见我放在阶檐上那装着半背篼柴火的“成绩”,借着渐暗的天色,一把将正坐在堂屋门口削红苕皮的我,像拎小鸡似的提到兼作寝室的厨房小屋。接着,不顾母亲的再三劝阻,操起木块子(父亲是木匠,农闲时会做些桌子、脚盆、秧盆之类的家具贴补家用,家里常有木材边角料),雨点般密集地往我身上、头上招呼,展开他所谓的“教育”。
那时,二叔家与我家一样,都是一间半三柱二栿的矮小的小青瓦房,两家共用那间堂屋。同样收工回来的二叔,听到我凄惨的哭声,锄头往堂屋角落一扔,一个箭步冲进屋。在如豆的油灯下,见我遍体鳞伤,他一把夺过父亲手中的木块子,捏住父亲的手,说道:“大哥,小孩不懂事,多讲讲道理嘛!”父亲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手上没了家伙,手又被二叔攥着,便抬脚来踢。二叔见状,大声斥责:“大哥,虎毒还不食子呢!”说罢,抱起我就到了他家。我像只受了惊的羊羔,木然地坐在闪烁着微弱火光的灶门前。二叔打来温水,二婶一边给我清洗,一边眼眶泛红,叹道:“唉,就为这点小事,把孩子打成这样,大哥也太狠心了。”父亲在对面屋里听到,歇斯底里地喊:“你们心疼他,那就养着好了!”二叔高声回应:“你吓唬谁呢,养就养!”
那一次,直到三天后爷爷从亲戚家回来,把父亲骂得狗血淋头,父亲回心转意,我才回到自己家。
还记得十三岁那年,我以优异成绩考上遂宁三中,这本是天大的喜事,父亲却愁眉不展。家里一贫如洗,常常连三餐的稀红苕粥都吃不上,哪里拿得出三块一角钱(普通中学学费两块六)的学费呢?二叔听说后,和二婶商量。二叔说:“把家里那只老母鸡卖了,供二娃读书吧。”二婶看了看正在堂屋和我玩得开心、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大儿子(我的大堂弟),点头同意了。
二叔二婶对我这般好,我自然感恩戴德。初二上学期一个星期六,省教育厅领导来学校检查工作。学校为了在领导面前展现“爱学生如子”的形象,头天傍晚就找人杀了猪圈里两头两百多斤的大肥猪。随后,校长通知各个年级的班主任:“明天中午,初中班和高中班的所有同学,都能免费享用一份荤菜。”当时,我的一个好朋友正在生病,闻到油香就想吐,便把他那份荤菜给了我。下午放学回家,我把朋友给的那份荤菜拿给正要做饭的母亲,趁着夜色,又悄悄把自己那份送给了二叔二婶。他们先是一阵惊喜,随后都说道:“你都瘦成这样了,咋不留着自己吃呢?”
初三上学期开学不久,一向硬朗的父亲突然病倒。我打算休学回家务农,正收拾行李时,二叔送完公粮来到学校。见我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他拉住我的手说:“二娃,别瞎想,好好读书,家里有我,天塌不下来!”
尤其难忘的是,初中毕业因“停课闹革命”失学的我,不甘心在农村庸庸碌碌过一辈子。五年后的五月初,一天午后,我去找二叔,说想回学校读书,却又不好意思回原来的学校。二叔微笑着说:“行。今晚我就去找邻县的亲戚说说。”那位亲戚在邻县一所小学教三年级,和那所学校的校长、初三毕业班班主任都有亲戚关系。正因如此,我才得以进入那所小学。在那位和蔼可亲的表亲的班上(这段经历,我在不久前写的三万多字的小说《深沉的爱》中有详细描述),突击补习四十多天后,我才踏上了新的台阶……
时光匆匆,几十年过去了,与二叔相关的往事仍历历在目,刻骨铭心。遗憾的是,二叔已去世十六年多了。此刻,在清明节来临之际,作为被二叔生前视若亲子疼爱的我,满心歉疚,饱含泪水,凝望着家乡的那片月明星朗的夜空,思绪如江水般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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