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沅江边，下午三点。

一个男人蹲着洗菜，他背后的水

像被什么想法困住了。

鸭子突然叫了两声，

天就有点暗了下来。

我没有急着走，

看见有人在水边抽烟，

烟圈一圈一圈，

像他一生里不断重复的选择。

2

沅江缓缓东流，似乎不急，

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把一城暮色拢入怀里。

一只白鹭掠过水面，

像谁年轻时说过的誓言，

没落下来，就已经远去了。

3

在沅江边，我遇见一个老船工，

他说他划了五十年船，

如今手一松，就什么都忘了。

他指着对岸，说：

"那边原来是芦苇，现在是楼。"

"楼有人住吗？"

"住是住的，白天关着窗，晚上也关着。"

4

沅江这水啊，从辰溪头起，

路过麻阳、路过溆浦、路过我外婆的菜地。

我小时候喊它"黑水"，

因为下雨一来，它翻得像骂人。

外婆说："这江水精得很，

它记得你捞过几条鱼。"

我那年丢了一只鞋，

她说："你把一只脚，留在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