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瓦片上的雨

雨还没落地

就先在瓦片上打了几个滚

像谁匆匆而来，又迟疑着是否叩门

祖父的房子早已空了

但瓦还在，墙还在

竹椅斜靠着后窗

仿佛刚有人起身，去泡一壶茶

我站在屋檐下

雨水顺着瓦沟滑下来，流进鞋里

湿的不是脚，是一种从小

就被悄悄种在心里的归属感

2｜风化的名字

我蹲下来

指尖描着碑上的名字

它们有的斑驳，有的断笔

像忘了一半的旧誓言

长辈教我念那些字

"这个是你的祖，那个是你的根"

可我总是念不出声

怕一声太轻

名字就随风散了

碑石下的骨

已沉睡多年

而名字还要继续站着

像风雨中的哨兵

它们不再发音

只等一个回家的人

唇齿相碰，轻唤一声——

然后一切被听见，一切被记住

3｜春泥之书

我用手掌按着春泥

感觉它微微发热

像一口尚未熄灭的灶台

还藏着谁做饭时的脚步声

有人说，我们最终

都是要归泥的

所以从小，母亲教我种菜、翻地

说："地会记得你，哪怕你不记得自己"

春泥总是湿润的

它不说话，却能孕出新芽

我在田边看着蕨叶卷曲

像极了婴儿的手，缓缓握紧

又缓缓松开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碑是骨，草是念

而泥，是整部家史的最后一页

温柔地，把我们写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