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树刚刚冒出嫩芽,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李爱芬望着窗外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辫梢的红头绳。这条红头绳是去年生日时母亲给买的,已经有些褪色了。
"爱芬,来这么早啊!"武俊萍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她摘下毛线手套,往手上哈着热气,"冻死我了!"
"今天轮到我值日嘛。"李爱芬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烤红薯,"给,还热着呢。"武俊萍接过红薯,掰成两半,香甜的热气立刻在教室里弥漫开来两个女孩一边吃一边小声说笑。。
七点整,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班主任张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来,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腋下夹着一摞试卷。
"同学们,今天是2月28日。"张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距离中考还有100天。"
粉笔灰簌簌落下,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哀叹声。
"安静!"张老师用黑板擦讲台,"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进入冲刺阶段了!早上提前半小时上课,晚上再加一节自习课。"
后排的何志刚悄悄叹了口气,用课本挡在前面,偷偷翻着日记本,那是满满一本手抄流行歌词。他的同桌推了推他:"喂,昨晚听广播了吗?齐秦的新歌……"
"嘘!"何志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却亮了起来。
下课铃响,学生们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涌向操场。春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校园外的田野里麦苗已经返青,在阳光下随风翻滚着绿浪。
李爱芬深吸一口气,突然唱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像山涧的溪水。几个女生也跟着哼唱起来,歌声在操场上空飘荡。
"唱得真好!"武俊萍拍着手,"爱芬,你以后一定能当歌唱家!"
李爱芬的脸红了:"瞎说什么呢,我爹说女孩子念完初中就够了……"
"谁说的!"何志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张老师说你成绩不错,考上县一高没问题。"
李爱芬低下头,用脚尖蹭着地上的小石子:"我爹说……就算考上了,家里也供不起……"
一阵沉默。
校园外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惊起一群麻雀。
王校长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操场上嬉戏的学生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搪瓷缸上的凸凹,那是昨天被那群唱流行歌曲的学生气到摔坏的。
"校长,这是上学期全县统考的成绩分析。"教导主任把一叠报表放在桌上。
王校长戴上老花镜,目光在"初三(2)班"那一栏停留许久。这个班的语文平均分比县重点初中低了3.2分,但音乐课成绩却出奇地好。
"张老师又占用自习课教唱歌了?"王校长皱眉问道。
"这……"教导主任欲言又止,"学生们确实喜欢……"
王校长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刚当老师时也曾带着学生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结果被老校长狠狠批评了一顿:"靡靡之音会腐蚀你们的意志!"老校长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窗外传来清亮的歌声,是《在希望的田野上》。王校长不由自主地望向声源,看见扎红头绳的女生站在老杨树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身上。
他的手指在缸沿上轻轻打着拍子,突然惊觉,赶紧停下。搪瓷缸里的茶水已经凉了。
周三下午的音乐课是同学们最期待的时光。这天,张老师费力地搬来了学校唯一的一架脚踏风琴。琴身已经掉漆,琴键泛黄,有几个音不太准,但同学们还是兴奋地围了上去。
"今天我们学《黄河大合唱》。"张老师翻开乐谱,手指在琴键上试了几个音。
"老师!"何志刚突然举手,"能教我们《北方的狼》吗?现在县城里都在放这个。"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王校长最反对流行歌曲,说那是"靡靡之音",会腐蚀青少年的心灵。
张老师推了推眼镜,犹豫了一下。他环顾四周,看到学生们期待的眼神,突然压低声音:"那……咱们小声点好不好?"
当"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的旋律响起时,同学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何志刚唱得格外投入,脖子上的青筋都凸出来了。李爱芬轻轻打着拍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突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王校长铁青着脸走了进来。
"张老师!"王校长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教室里回荡,"你在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张老师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同学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全体起立!"王校长厉声喝道,"听说你们都有一个抄歌词的笔记本,好吧,把你们那些乌七八糟的歌本全都交出来!"
第二天早操后,王校长在国旗下的讲话特别长。"某些同学沉迷流行歌曲,荒废学业!"王校长的声音通过大喇叭传遍整个操场,"这是堕落!是背叛……"
李爱芬站在队伍里,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她偷偷瞄了一眼站在男生队伍里的何志刚,发现他紧握着拳头。
课间操时,教导主任带着几个老师挨个教室搜查。何志刚藏在课桌夹层里的笔记本都被翻了出来,李爱芬那本也没能幸免。
"这些都是毒害青少年的东西!"王校长当着全班的面,把没收的歌本撕得粉碎,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李爱芬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放学后,几个同学不约而同地聚在了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武俊萍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叠纸:"我还有一份。"
大家惊喜地传阅着,何志刚突然压低声音唱了起来:"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很快,十几个声音加入了合唱,歌声在暮色中飘得很远。
那天深夜,王校长独自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在水泥地上。他放下红钢笔,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
翻开扉页,上面用蓝墨水写着"青春歌本1963"。纸页已经发黄,但那些手抄的歌词依然清晰:《红莓花儿开》《喀秋莎》……甚至还有几首当时被禁止的苏联歌曲。
王校长的手指颤抖着抚过那些字迹。他想起那个扎着麻花辫的音乐老师,想起她教他们唱歌时发亮的眼睛,想起她被调往边疆农场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砰!"他猛地合上本子,像被烫到一样。
第二天清晨,王校长站在操场旗杆下,看着学生们鱼贯进入教室。何志刚正要进教室,被王校长叫住了。
"站住。"王校长声音不大,但很严厉。
何志刚僵在原地,脸色煞白。王校长伸手从他口袋里抽出他昨晚打着手电筒抄的歌词。
"校长……"何志刚的声音发颤,"我……"
王校长翻开第一页,《北方的狼》的歌词工整地抄在上面。他本该立即撕毁,却鬼使神差地读完了整首歌。那些字句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记忆深处尘封的匣子。
"下不为例。"王校长把笔记本塞回他的口袋,声音干涩。
五月初,县里突然下发通知,要举办"五四青年节歌咏比赛"。往年都是高中参加,可今年要求初中必须派代表队。
王校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校长,让初三(2)班去吧。"张老师建议道,"他们……其实唱得不错。"
"就他们?"王校长皱眉,"整天就知道唱那些靡靡之音……"
"但他们确实很有天赋。"张老师坚持道,"而且《黄河大合唱》他们练得很熟了。"
比赛当天,李爱芬穿着借来的白衬衫蓝裙子,她偷偷往台下看了一眼,观众席黑压压的一片。
当主持人报出"下面请欣赏《黄河大合唱》"时,王校长紧张地握住节目单。但音乐响起后,他慢慢松开了手。台上学生们的声音整齐洪亮,比他听过的任何一次排练都要好。特别是领唱的李爱芬,嗓音清亮高亢,像一只黄莺。
返场表演时,张老师突然弹起了《北方的狼》的前奏。学生们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人的合唱。台下的评委们跟着节奏拍手,观众席上甚至有人站起来跟着唱。
王校长却呆住了。他看见最后一排的何志刚唱得格外投入,眼角闪着光;看见李爱芬仰着头,歌声像清泉一样流淌;看见整个班级的学生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王校长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被调走的音乐老师,她教他们唱《小路》时也是这样的神情。
演出结束后,初三(2)班出人意料地获得了第一名。王校长捧着奖状,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评委席上,教务局的领导跟着节奏轻轻点头。王校长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一种久违的感动涌上心头。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发现自己竟然在鼓掌,手拍得生疼。
回到招待所,王校长辗转难眠。凌晨三点,他起身泡了杯浓茶。他想起那个音乐老师调走前的话:"教育不是灌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
获奖的喜悦很快被紧张的中考复习冲淡。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距离中考还有30天"几个大字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
李爱芬的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她每天最早到校,最晚离开。武俊萍发现她的麻花辫变成了马尾辫,问她为什么,她只是笑笑:"省点时间扎头发。"
何志刚的成绩忽上忽下,数学很好,但英语总是不及格。他的父亲来学校找王校长谈过一次,之后何志刚就变得更加沉默了。
六月的热浪席卷校园,王校长巡视教室时,看见初三(2)班的学生们汗流浃背地复习。突然,李爱芬的鼻血滴在了练习本上。
王校长让同学们帮忙送她去乡卫生院。路上,李爱芬虚弱地说:"老师,我还有三道题没做完……"
乡卫生院医生给李爱芬止了血。王校长站在门外,听见女孩虚弱地问:"老师,如果考不上高中……"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三十年来,他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学生,看着他们或升学、或务农、或进厂。那些没考上的孩子,后来都怎么样了?
回到办公室,王校长翻开毕业生登记册。去年没升学的学生中,有个叫马晓丽的女生现在在县纺织厂当质检员,还有个叫赵志伟的男生成了农机站的修理工……他们的生活,真的就比上高中的差吗?
搪瓷缸里的茶叶已经泡得发黑,王校长却一口没喝。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某种无情的倒计时。
远处的打谷场上,脱粒机轰隆作响。新收的麦粒像金色的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又是一个丰收年。
傍晚时分,王校长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最后几个没考上的学生走出校园,他们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单薄。他手里捏着今年的升学统计表,40%的升学率在全县排第三,但他心里却沉甸甸的。
"校长,您喝茶。"张老师端着搪瓷缸走过来,缸里的茶水冒着热气。
王校长接过茶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缸身上凸凹。他突然问:"张老师,你还记得李爱芬吗?就是合唱团那个领唱。"
"记得,嗓子特别好。"张老师叹了口气,"可惜这次没考上。"
窗外传来收割机的轰鸣声,王校长望着远处翻滚的麦浪,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一大早,李爱芬就跟着爹娘下地了。她穿着一身旧衣服,裤腿卷到膝盖,赤脚踩在松软的田埂上。清晨的露水打湿了她脚,凉丝丝的。
"丫头,把那边捆好的麦子抱过来。"爱芬爹指着地头说。
李爱芬走过去,弯腰抱起一捆沉甸甸的麦子。麦芒扎得她胳膊发痒,但她没吭声。干到晌午,她的手掌已经磨出了水泡,钻心地疼。
"歇会儿吧。"爱芬娘递过来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馒头和咸菜。
李爱芬坐在田埂上,从口袋里摸出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音乐课上,张老师教他们唱《在希望的田野上》,她的声音是全班最亮的。
"爱芬!发什么呆呢?"爱芬爹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下午要把这块地收完!"
李爱芬赶紧把成绩单装回去,三两口吃完馒头,又弯下腰继续干活。
与此同时,何志刚正在自家地里挥着镰刀。他的动作很猛,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都发泄在这片麦子上。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麦秆上,很快就蒸发了。
"志刚,慢点儿干。"志刚爹走过来,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喝口水。"
何志刚接过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水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和汗水混在一起。
"爹,我想复读。"他突然说。
志刚爹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远处的地:"看见没?今年麦子长得好,但粮站的收购价又降了。你妹妹秋天就要上初中了......"
何志刚没再说话,抡起镰刀继续割麦子。他的手掌早就磨出了茧子,不像李爱芬那样会起泡。
三天后,王校长骑着自行车来到李爱芬家,车把上挂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本旧书。
李爱芬正在院子里晒麦子,看见校长来了,手里的簸箕差点掉在地上。
"校长好。"她小声说,手不自觉地整理着散乱的头发。
王校长把自行车支好,从网兜里拿出那几本书:"爱芬啊,我给你带了几本高中课本。有空可以看看,明年......"
"谢谢校长。"李爱芬接过书,眼睛盯着地面,"不过我爹说了,明天就要去县纺织厂报到。"
王校长愣住了。他看了看院子里堆成小山的麦袋,又看了看李爱芬粗糙的手,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校长,您喝水。"爱芬娘端着碗从屋里出来。
"校长,您喝水。"爱芬娘端着碗从屋里出来。
王校长接过碗,水很甜,是刚打的透心儿凉的井水。他喝了一口,突然说:"爱芬,纺织厂有夜校,你可以......"
"我知道,校长。"李爱芬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会继续学习的。"
离开时,王校长的自行车在田埂上颠簸。他回头看了一眼,李爱芬站在门口朝他挥手,身影在夕阳下越来越小。
清晨,何志刚在地头遇见了李爱芬,她穿着崭新的工装,手里拎着个布包。
"今天去厂里?"何志刚问。
李爱芬点点头:"嗯,七点的班车。"她看了看何志刚身后的麦地,"你家今年收成不错啊。"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远处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一群麻雀从他们头顶飞过。
"我听说......"何志刚突然说,"县里明年要办农业技术培训班。"
李爱芬眼睛亮了一下:"真的?"
"嗯,初中毕业就能报名。"何志刚用镰刀尖在地上划着道道,"学好了能当技术员。"
班车的喇叭声从村口传来,李爱芬抓紧了布包:"我得走了。"
"等等。"何志刚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给你的。"
李爱芬低头一看,是个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奖"字。
"上次作文比赛得的,一直没舍得用。"何志刚说,"你在厂里记笔记用吧。"
班车又按了声喇叭,李爱芬把笔记本塞进布包,转身跑向村口。她的辫子在晨风中飞扬,像两个翅膀。
何志刚站在原地,看着班车扬起一路尘土,渐渐消失在晨雾中。他弯腰拾起镰刀,看着刀面上映出自己的脸,晒得黝黑,已经看不出学生的模样了。
中午回家吃饭时,何志刚看见妹妹正趴在桌上写作业。她的铅笔头秃了,写出来的字又粗又黑。
"哥,这道题我不会。"妹妹指着数学作业本说。
何志刚凑过去看,是一道运算题。他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自己还在为中考拼命做题。现在那些公式和定理,就像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
"我看看......"他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划拉了几下就解出来了。
妹妹崇拜地看着他:"哥,你真厉害!"
何志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高中。"
下午,王校长在办公室整理毕业生档案。他把考上高中的学生资料归在一摞,剩下的放在另一边。两摞档案的高度差了一大截。
张老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封信:"校长,武俊萍来信了。"
王校长戴上老花镜,仔细读着信。武俊萍在信里说,她分在了高一(3)班,班主任是特级教师。信的最后,她问起了李爱芬和何志刚。
"要回信吗?"张老师问。
王校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回吧。就说......"他停顿了一下,"就说他们都挺好的。"
窗外,秋风吹过操场边的老杨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王校长突然想起开学典礼上,台下少了的那些面孔。
日子一天天过去,田里的麦茬已经长出了新绿。何志刚每天除了干农活,就是帮妹妹辅导功课。有时候他会拿出高中课本翻一翻,但很快就又放回去了,地里的活太多了。
一个周末,他骑车去了趟县城。纺织厂门口贴着光荣榜,上面有李爱芬的照片。照片里的她戴着工帽,笑得有些拘谨。旁边的文字写着"青年突击手"。
何志刚在厂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李爱芬和几个女工一起走出来。她瘦了,但精神很好,工装口袋里插着支钢笔。
"志刚?"李爱芬惊喜地跑过来,"你怎么来了?"
"来买化肥,顺路看看你。"何志刚递给她一个布包,"家里种的枣,给你带点。"
李爱芬接过枣,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你看,我把你送的笔记本用上了,这是夜校的笔记。"
何志刚翻看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纺织技术和文化课的内容,字迹工整,有些地方还用红笔标了重点。
"你真用功。"他说。
李爱芬笑了笑:"夜校老师说,学得好能考技师证呢。"她看了看手腕上精致的女式手表,"我得去上课了,下次回家找你。"
看着李爱芬跑向教学楼的背影,何志刚突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回家的路上,他骑得特别快,风吹在脸上,凉丝丝的舒服。
冬天来了,田野里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何志刚收到了县农技站的培训通知,开春就开班。他把通知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地夹在了课本里。
除夕夜,村里放起了鞭炮。何志刚站在院子里,听着远处的爆竹声,他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他们几个还在为中考熬夜复习。现在,武俊萍在县一高准备期末考试,李爱芬在纺织厂上夜班,而他......
"哥!快来看!"妹妹在屋里喊他,"电视里在放《在希望的田野上》!"
何志刚走进屋,黑白电视里正播着新年音乐会。熟悉的旋律响起时,他仿佛又看见了毕业前的那次合唱,看见了李爱芬领唱时发亮的眼睛。
开春后,何志刚去了农技站,教室里坐满了和他一样的年轻人,老师在黑板上写着"科学种田"四个大字。
周末回家,他看见妹妹正在院子里读英语,发音虽然生硬,但很认真。他走过去,从书包里掏出个新笔记本:"给,好好学习。"
妹高兴地接过笔记本,她翻开第一页,看见何志刚工整的字迹:"知识就是力量。"
"哥,你写的?"妹妹问。
何志刚点点头,望向远处绿油油的麦田,麦苗又到了返青时节,新长出的麦苗在风中一浪推着一浪向远方翻滚。他忽然觉得,在这片生生不息的土地上,或许自己也能种出不一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