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秋日创作季#

杀鸡场的鸡

永城|于琦

去买只鸡改善生活。趁等待的功夫，我也有时间观察鸡场的鸡。

好多时候，鸡被老板刚装进笼子里时，看到同伴被杀，它很惊恐，两股战战，脖子伸长，咯咯鸣叫。待时间久了，被杀的同伴多了，也就习惯了。同伴突然从身边被拖走，惊恐绝望地鸣叫，鸡却视而不见。这些笼子里暂时的幸运儿时而悠闲地啄着米，时而啄一下同伴的鸡毛玩。好像死亡的都是别的鸡，与自己无关。

啥事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笼子里很多鸡闲来无事，就相互斗架来消磨可怕难捱的时光。有两只公鸡相互对打，一地鸡毛。鸡冠子都鲜血淋漓，旁边的鸡也是视而不见，任由它们自相残杀。有一个公鸡把另一个摁倒，不动了，它还狠命地啄着另一只的鸡冠子，鸡毛。

处在社会最底层，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时，生者的注意力常常把怒气和冷漠、残忍发泄到与它同样凄惨处境的同伴身上。鸡不羡慕嫉妒恨拥有整个粮仓的主人，而是难以容忍身边的鸡比自己多啄了一粒米。底层生活者，心态格局大抵如此。

主人常常关心的是肉质好不好，不关心鸡们的谁对谁错，更不关心你受伤如何。为了提高卖相，主人还得替鸡隐瞒伤和苦，陪顾客一个笑脸。然后，让你带着伤和苦再送你上路。

有的人活着，计较争斗，在主人看来，价值或许就是案板上的一块肉而已。

临近傍晚，有一只鸡从笼子里跑了出来，主人却不去抓回。我问缘故，主人说，鸡恋群，它被笼子关久了，就认为笼子才是自己的家。即使跑出来，也不会走远，特别是天快黑的时候。果然，这只逃出牢笼出去散步的鸡还是来到了笼子周围。

有时候，被禁锢久了，思想就会故步自封，走不出思想的牢笼了。

有只鸡原来在20元一斤笼子里，笼子没有上锁，它飞到了12元一斤的笼子上。主人逮着说，要这只?我说多少钱一斤?主人说20元一斤。我说它是从12元笼子上逮着的，两个笼子里的鸡咋看着一个样?主人说：啥笼子里啥价格，它原就是在20元一斤的笼子里。这跟人不一样吗?啥房子啥车啥身份，你这个身份即使来到了草房破屋，也是20元一斤的价格。一样的鸡，你买20元一斤的，不也合乎你的身份和消费水平吗?老板一说，我想起了某酒涨价，某房地产涨价，这些无厘头涨价理由其实都是为了提高你的身份的。套用一句官场雷语：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有一笼子是老蛋鸡，主人时不时在笼子里捡拾鸡蛋。我说，下蛋的鸡，杀了可惜。主人说，下蛋少却吃得多，就得淘汰。价值常常决定结局。

鸡的宿命就是被吃，古今都是美食。“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杀鸡场顾客络绎不绝，鸡的哀鸣声不绝于耳。一天下来，那些相互争斗的鸡，麻木的鸡，沉思的鸡，散步的鸡……都会被主人一刀封喉，在褪毛机隆隆声中，被主人利刀大卸八块，鸡的所有的哀乐过往都会变成人们桌上的美食，被吞吐消化，回归自然。

鸡来人间一趟，生命短暂而迅忽，但是，却折射出了生命的一些姿态。物犹如此，人何以堪。人们从鸡短暂而惶恐的命运里，似乎能明白些什么。

作者：于琦，教师，永城人#创作挑战赛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