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颗鸡蛋
梅子

要说的话,还得再早一些。我是家里最小的,前面已经有了哥哥姐姐了。可是听爸妈说,即时我在当时再无法多张嘴吃饭的尴尬时期出生,爷爷也是欣喜的。记得爸妈说,我刚出生没有几个月吧,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给掉床下 面去了,爸妈回来没有找到我,还以为被谁偷了去呢。后来一想,缺吃少穿的日子,谁还会偷带嘴的东西?还是爷爷厉害,左右查看,结果双手一使劲,就把床拉开了,原来我给掉床底下去了。可能因为裹着我的小被子包裹着我掉在床畔与墙之间,我竟然还在熟睡,丝毫没有感知到疼痛。只记得他们后来说爷爷生气了,说:连个孩子都顾不好,再掉下去,你们小心着。还听说,爷爷是双手往背后一背,走了。那会儿,我前 面还有二个姐姐一个哥哥,想来爷爷一 定急着回去看护他们去了。我就这样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当然也没有再被掉床底下去。可是我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爸妈那会上班太忙了,妈妈在距家几十里的医院上班,爸爸在县城上班,还时不时被调换单位。我就跟着爸妈一会这个地方住, 一会又随着调动搬那里住,最后到底被送去农村一户人家寄养,我家人说他们家是我的“奶娘家”。这都是后话,暂时和我的七颗鸡蛋没有太多关系。

七十年代,家家户户的光景都不好。有一年,爸妈工作太忙了,隔三差五将我送出去。我游走于董妈妈家、姨妈家、奶娘家里、爷爷的老宅里和我的根据地爸妈身边,晃着晃着不觉我四岁了。那一年真得很苦涩。想起了我就想哭。吃饱的日子倒是有的,可吃好的日子太少了。记得爸爸单位的一位老叔家的大妈,总会变着法子做吃的。他们是当地人。喜欢吃那个用玉米面粉做的我那 认为是“面浆糊”的饭,他们喊它“搅团”,还有叫“水围城”,用漏勺漏下的跟蝌蚪一样的叫“鱼鱼"。大妈做好满满一锅后,便去后院子里的荒草堆里采摘一些叫“灰灰菜”"荠荠菜”等绿色可食用的野菜来,几下就清洗干净,扔进热水锅里。我只觉得她就像变戏法一样,不时从厨房端出来的一碗来,嘴里喊到“水围城”出来了。天,还真的是形象特别的“水围城”。碗中央是金黄色的跟堡垒一样的面团,周边是用盐、醋、辣子调出来的红艳艳汤汁,满满的快要溢出来,几根特别翠绿的野菜漂浮在上面,那个给我留下的印象是视觉的冲击力很强的画面,好一副山水画!我看呆了,不知道从何下手去吃。只见他们用筷子夹一块面团, 在汤汁里沾一下,就把红红的辣子裹着一起进了嘴巴,顺带一二根菜叶,我好奇的是他们吃饭不嚼,直接下咽。我吃了一口,嚼了半天怎么也咽不下去,最后感觉粘在了嗓子眼上,他们说“娃不会吃,要囫囵咽下去”。可我到现在还是不会囫囵吞咽,吃的时候还想咀嚼,然后依然粘在嗓子眼,我就赶紧喝汤汁冲下去。这个搅团饭,是一种热闹饭,吃的时候围坐一圈,说着吃着。过去很穷,添加这个只是来打牙祭。因为吃这个的时候肚子很快会胀,吃完不久肚子会很快会饿。如果今天要干出力活,那一定不会吃这个饭,得吃一老碗手擀面才顶得住饿。现在日子好了,生活富裕了,吃搅团是越来越讲究了,作料更齐全,味道更美味,是作为一种粗粮细作的方法,来吃一种新鲜感,或者说怀旧感。是女人的最爱,吃着 搅团,说着家长里短,就和那一锅浆糊一样,理也理不清,说着说着也就吃完了 。
而大妈做的搅团让我一直对她有种敬佩的感觉,好厉害,这一锅浆糊,也可以成为“饭”!而且还像一副画。
他们一家人特别好客,我那七个鸡蛋就是从他们家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