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收拾儿子书包，一本硬壳书从夹层滑出来。封皮是花里胡哨的漫画，主角顶着爆炸头举着话筒——又是他偷偷买的“没用书”。  

“说了多少回？”我把书拍在茶几上，“初三了看这些？下周模考，把《名人传》读后感写完。”他低头扯校服拉链，金属齿咔嗒咔嗒响，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打那以后，我每天检查他的阅读笔记。头两周挺乖，《平凡的世界》摘抄工工整整，连“黄原城”的地理背景都查了标注。班主任也夸：“最近作文有进步，用词比以前厚重。”我暗喜，把他的笔记拍给闺蜜看：“到底得管，野路子读多了没营养。”  

转折来得突然。第三次模考，他语文从班级前十跌到二十多名。作文评语刺得我眼睛疼：“叙事生硬，情感空洞，像在背标准答案。”我翻他的摘抄本，发现《乡土中国》的笔记里夹着半张漫画纸，铅笔印子被橡皮蹭得发毛，画着个戴眼镜的妈妈举着书，小孩躲在书后面抹眼泪。  

“这什么意思？”我捏着纸角问。他正啃苹果，喉结动了动：“没、没事。”苹果核“咚”地掉进垃圾桶，汁水在桌角洇出个小圆圈。  

那晚他睡着后，我翻出他藏在床底的铁盒。最上面是叠漫画本，封皮磨得起毛，每页边角都卷着，显然翻了无数遍。最后一本里掉出张照片——是他五岁时，我窝在沙发给他读《猜猜我有多爱你》，他蜷在我怀里，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星。照片背面有行歪扭的字：“妈妈的声音比故事书好听。”  

突然想起上周他趴在书桌上写作业，我端牛奶进去，听见他小声哼歌。“唱什么呢？”我问。他猛地关上台灯：“没什么。”现在才明白，那是他漫画里主角的主题曲——他画的是校园乐队的故事，主唱是个总被妈妈催着读书的男孩。  

昨天他放学回家，我把漫画本摊在茶几上。他愣在玄关，书包带滑下肩膀。“今天不读《名人传》了。”我说，“你画的主唱后来怎么样了？”他眼睛倏地亮起来，搬着椅子凑过来，手指点着画格：“他本来不敢参加比赛，后来……”  

茶几上的台灯暖黄暖黄的，照得漫画里的音符都在跳。原来他不是不爱读书，是爱错了我给的方式。就像强行把野菊花插进青花瓷瓶，它反而会蔫——不如蹲下来，陪它在泥地里看风怎么吹，雨怎么落。  

现在他的书包里，漫画和《飞鸟集》并排躺着。偶尔我凑过去翻，会看见他在漫画旁白里写：“妈妈今天没催我，她问我‘后来呢’。”

 
声明：作品含有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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