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里的晨露
             ·杜建超·

六点零七分的闹钟
咬碎了未完成的梦境
我伸手摸索手机的瞬间
晨光已经爬上第三格窗帘褶皱
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时
才发现对话框停在昨天的暮色里
那些本该带着烤面包香气的早安
此刻蜷缩在输入法的候选栏 奄奄一息
 
电梯下降时
数字显示屏的蓝光映出我发白的指节
便利店冰柜吞吐着白雾
货架上的草莓酸奶整整齐齐
却不再有谁踮脚藏起最底层那盒
玻璃门上的倒影里
我对着空气练习了十七种开场白
都在遇见早高峰人流的刹那
碎成地铁轨道上的反光
 
写字楼的中央空调
正把春天压缩成循环的冷气
茶水间微波炉转动的嗡鸣
突然变成你哼过的走调旋律
办公桌上的多肉植物
在第七片叶子枯萎时
终于学会了保持沉默
就像我反复删除的消息
在对话框里堆成无形的山丘
 
暮色漫过电脑屏幕时
输入法候选栏的“早安”已经蒙尘
我数着外卖单上的油星子
在柠檬茶杯壁凝结的水珠里
看见去年暴雨天
你打翻的玻璃杯在木桌上
洇出的那个永远擦不掉的圆
 
深夜便利店的霓虹
把雨幕染成温柔的淡紫色
冰柜角落的草莓酸奶
孤独地亮着保质期
收银台后的老电影里
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
我颤抖着按下发送键
三万六千遍排练的字句
终于化作冲破云层的候鸟
 
而你回复的瞬间
便利店的玻璃突然挂满晨露
原来所有迟到的早安
都在穿越时空的路上
酿造成比初阳更甜的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