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上的诗行 缝隙里的春天
清晨五点,城市还浸在浓稠的夜色里,王计兵已跨上电动车。外卖箱里的早餐还带着余温,他穿梭在街巷时,车轮碾过的每一寸柏油路,都像是未完成的诗行。
十五年,两万多次接单,在等餐的间隙、红绿灯的喘息里,他用沾满油渍的手指,在手机备忘录里种下了两千多个春天。
他总说自己不是诗人,只是在生活的褶皱里寻找光亮的人。那些四季常青的植物,整齐划一的绿像城市冷漠的面具,他更偏爱那些会落叶的乔木。
秋风起时,它们褪去华裳,裸露出嶙峋枝干,像极了在城市里打拼的人——即使被生活剥去体面,依然保留着生命最本真的模样。寒冬来临时,他会忍不住驻足,为光秃秃的枝桠揪心,就像牵挂着远方同样漂泊的兄弟姐妹。
送外卖的日子里,王计兵见过凌晨三点写字楼的灯火,听过暴雨中婴儿的啼哭,也尝过被差评后的苦涩。那些万念俱灰的时刻,像一场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压得人喘不过气。
但每当看到打工人群如候鸟般涌入城市,与枝头萌发的新芽遥相呼应,他内心的种子便会破土而出。也许是某个客人递来的一杯热水,或是转角处新开的花店,都能让他在瞬间死灰复燃。
生活给了他多少积雪,他就能遇见多少个春天。在诗里,他把外卖箱比作移动的百宝箱,装着这座城市的悲欢离合;把电动车的轨迹,画成寻找诗意的地图。
那些被汗水浸湿的诗句,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接近生活的本质。
《春天》
王计兵
我对四季常青的植物 一直心存芥蒂
而愿意把落叶乔木 认作亲人
一次次在冬天为它们提心吊胆
当打工的人群在城市
大面积弥散开来,一年一年
和春天形成呼应
我都不能遏制发芽的欲望
的确是这样,
我时常 万念俱灰
也时常死灰复燃
生活给了我多少积雪
我就能遇到多少个春天
原来,诗不在远方,而在与生活交手的每个瞬间。当我们被现实的重担压弯脊梁时,不妨学学王计兵,在奔波的路上抬头看看天空,在送单的间隙记录下细微的感动。
因为总有一天会明白,真正的春天,是永不低头的倔强,是在泥泞里依然能开出花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