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以来，“时尚”似乎成了外来语，成为国外潮流的代名词。其实，时尚是追求美好生活的一种风尚，各个民族、不同国家都如此。中华文化博大悠久，历史上我们有严格的服饰制度，有丰富的造物思想，有浪漫的审美观念，从宫廷、文人到市井民间，每个阶层都有着或华丽、或典雅、或质朴实用的审美追求，成为引领东方时尚的美学精神。探讨当前的汉服时尚，可以形成对传统文化艺术和当代生活审美的新的认识。笔者在这里，主要从三个方面展开。第一个方面，从我家乡的汉服产业发展说起。我的家乡山东曹县，历史上曾是商代古都，出了商代宰相伊尹、战国时期的军事家吴起等众多名人。这里也是黄河故道，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因属于黄泛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着乐观的抗争精神。曹县又是戏曲之乡，不仅有马金凤、崔兰田等戏曲大师，还是“书画之乡”“牡丹之乡”，有丰富的民间文化资源，还有电商产业、戏服制作产业，所以曹县的走红并不意外。3年前，一名山东曹县网红在短视频中幽默喊麦，用“666”的梗把这座小城喊成了“媲美”北上广的“宇宙中心”。与多数“网红”流星般迅速消失不同，3年后的曹县仍频频“出圈”。从登上热搜榜到登上时尚T台，从网上热销到亮相意大利，2024年春节期间，仅曹县马面裙单品产值就达到3亿元，备受瞩目。前不久举办的第三届全球数字贸易博览会发布了首批全国农村电商“领跑县”典型案例，曹县是山东省唯一上榜者。从躺在贫困县名单中的“落后生”，到炼成今年上半年山东县区生产总值50强的“学霸”，曹县的命运是如何改写的？从网红城市发展成为以汉服为主要产业的典型性县域经济样板城市，曹县抓住了市场需求，发展起汉服经济，从影楼服饰生产的经验起步，实现了设计、生产、销售的全面升级，逐渐改变曹县汉服价低缺乏原创的最初市场印象。从网络流量到产业升级，汉服成了传统文化传播的媒介，曹县也把传统文化融入了城市发展。提到汉服，人们就会想到曹县，就是发展最好的证明。随着网络和数字时代成长起来的“Z世代”青年关注自我、关注情感，汉服是他们社交的形式。以兴趣为纽带的汉服文化符合青少年的精神需求与自我身份确认的期望。汉服在形制与设计上更要遵循历史与文化，在装饰与面料现代化的同时，把历史底蕴与现代文化相结合，表现中式美学的特点，展现中华文化自信。从“奇装异服”到“新年战袍”，马面裙融合了民族风格和传统文化，具有简约与古典之美，有着超越时间和空间、对话传统的独特价值。目前，汉服成为许多人人生礼仪与重要时刻的见证，也是中国传统服饰制度的传承。汉服热销有力地回应文化挪用，现代汉服成为最贴近生活的时尚单品，成为传统文化与现代生活结合的恰当方式，表现着民族特色和文化自信。第二个方面，国潮国风的兴起是传统文化的回归。全国汉服产业带发展情况各有特点，都显示了传统文化保护传承的结果。不同区域历史文化、城市特色与汉服文化相结合，带来了汉服的产业升级与产品创新，更带来了汉服妆造、汉服跟拍、汉服体验等符合现代时尚需求的新行业、新业态。身穿汉服的簪花姑娘成了各大景点的新风景，穿汉服逐渐成为时尚的现代生活方式。新中式潮流影响生活各个方面。与20世纪80年代西方商业化设计席卷全国不同，如今流行的新中式家居风格，把雅致的东方审美与现代生活方式有机结合，更适合当代年轻人对着装等生活文化的需求。越来越多的新中式品牌兴起，是传统文化对时代发展的回应，是人们东方审美和传统文化观念的一种觉醒。在马面裙受关注的同时，新中式的风尚在国内全面流行，盘扣、立领的具有新中式元素的服饰随处可见。人们把汉服穿在身上，更是把文化穿在身上。穿着民族服饰本身是在表现中华礼仪之美，无形中传统文化也规范约束人们的行为。新中式服饰是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结合。中式审美包含着服饰的人文和情感，是文化自信的表达，也是人们把传统引入现代生活的一种方式。从“文博热”到“文创热”，从文物IP衍生品，到城市旅游产品、美妆品牌、茶饮品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成果不断融入生活，形成传统文化的新风尚。国潮文创也需要以历史和文化为基础，把传统文化要素与地域性标识相互结合，表现差异性和创新性，真正从文化价值、生活需求、设计创意等角度进行文创设计。数字技术与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使传统文化传播方式不断创新，影响受众也更为广泛。《黑神话：悟空》游戏爆火，它把西游记的故事与中国传统建筑、文博古迹、中国民乐相结合。在游戏中人们能沉浸式体验中国传统文化。数字化和智能化的高发展速度下，我们更需要故事性和手工性的慢节奏来调节生活，国潮系列电影与游戏因此大受欢迎。发展国潮时尚就要盘活传统文化资源，有侧重地提取转化传统文化要素，利用科技力量释放传统文化新活力，扩大中华文化传播范围，用新技术服务时尚发展。第三个方面，中国式时尚到底是什么？时尚是时代文化的表达，往往不同时代时尚潮流也不同。时尚是个性的也是共性的，不同时尚潮流背后的民族礼仪规范、文明范式等共性内容在不断传承，体现了中华文明突出的连续性和突出的创新性，也是国潮时尚的时代个性。时尚文化只有符合时代与社会发展的需要，有稳定的受众才有无限生命力。“时尚是个轮回”说法反映了审美的周期性规律，从汉服热到国潮时尚，实际是传统文化不断被理解的过程，大众审美和文化需求在当代实现了共识。同时，国潮时尚持续流行，也在于传统的工艺、文化、审美在新时代仍发挥着积极作用。特别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保护，带来了国潮时尚的流行，也将带来中国文化影响力的持续增强。国潮时尚要表现中国特色，就要坚持原创和创新。新中式的精髓在于“中式”，新中式要有面子有里子，也就要求设计师深入理解和学习传统文化，合理科学地提取转化，表现国潮设计文化内涵，表现中式的审美观念和文化价值追求，提升国潮设计原创力。新中式潮流产品的出现，弘扬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但新中式风尚中文化与历史元素的呈现要符合历史与社会现实，切合文化需求与生活方式，才能更好地适应时代。中华五千年传统文化的滋养，带来国潮时尚创新发展。国潮时尚是用与美的结合，国潮设计蕴含着传统价值观念与造物智慧，展现出中华文化的传承性。国潮时尚之美也连接着现代技术和科技，体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生机和活力。国潮时尚，从传统文化的本元出发，扎根时代和生活，还将续写新的华章。
本文刊发于《中国艺术报》2024年11月22日第2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