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当官 全家遭殃(上)

一九七五年的豫南,河中村的夏天格外闷热。林家的土坯房里,十六岁的林建兰坐在炕沿上,手指绞着褪了色的衣角,眼泪无声地砸在补丁摞补丁的裤子上。
"兰啊,爹知道委屈你了。"林老汉蹲在门槛上,旱烟袋在粗糙的手掌间转来转去,"可乡里就这一个合同工指标,支书说了,只要你嫁过去,建国就能去农机站上班。"
灶台边,林建国的母亲用围裙抹着眼睛,锅里煮的稀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映出一家人愁苦的脸。十七岁的林建国抱着头,蹲在地上,默默流泪。他知道,这是改变他命运的机会,可是他不忍心让妹妹嫁给一个傻子。
"我不去当那个工人了!我去地里干活,不能让兰子嫁给那个傻子!"林建国猛滴站起来,大声说。
出嫁那天,林建兰穿着大红嫁衣,就像一个没有生机的木偶。林建国躲在屋里没敢出去送,只听见唢呐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村口的土路上。他趴在炕上,把脸埋进被子里,无声流泪。
农机站的工作枯燥乏味,但林建国干得格外认真。别人午休时,他躲在仓库里啃《政治经济学》;晚上宿舍熄灯后,他蹲在走廊就着昏黄的灯光背英语单词。不久,市电大招生,林建国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电大考场设在县一中。第二场考试那天,飘着细雨,林建国发现前排女生的钢笔没水了,急的抓耳挠腮,就悄悄把自己的备用笔递了过去。交卷时,女生回头冲他笑了笑:"我叫叶梅,在县文化馆工作。"
叶梅的眼睛像两弯新月,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小酒窝,父亲是分管文教的叶副县长。
"建国,你电大毕业了,想去哪个单位?"恋爱半年后,叶梅在护城河边散步时问他。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林建国望着远处县委大院灰色的办公楼,喉结动了动:"我想去能给老百姓办实事的地方。"
毕业三个月后,林建国被借调到县委办公室当秘书。报到那天,他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在办公楼前站了很久。
林建国工作拼命是出了名的。写材料能熬通宵,下乡调研从不叫苦。叶副县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两年后,县委组织部找他谈话,准备派他去河中乡当副书记。
回到阔别八年的河中村,林建国心里五味杂陈。村口的老槐树还在,树下乘凉的人却都快不认识他了。村委会破旧的平房里,他见到了已是村妇女主任的林建兰——她比实际年龄老了不止十岁,怀里抱着个流口水的男孩。
"哥,你真有出息,赶紧回家吧,大家都等着你呢。"林建兰把男孩往身后藏了藏。林建国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淤青,想问又咽了回去。临走时,他塞给妹妹五十块钱:"给娃买点吃的。"
又过了一年,乡里老书记调走,林建国正式接任河中乡党委书记。就职大会上,他慷慨激昂地宣布:"要在任期内让乡亲们吃饱穿暖,让河中乡旧貌换新颜!"台下掌声雷动,所有人都在为遇到一个好官而庆幸。
要想富先修路,林建国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修通往县城的公路。为保证质量,林建国天天泡在工地上,亲自监督施工。
一天中午,他在工地指挥部吃盒饭时,二弟林建设找上门来。
"哥,我在广州认识一个港商,他老家是咱隔壁村子的,想在咱这里投资建服装厂。"林建设晒得黝黑,兴奋不已,"能不能给我批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