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的爱恨情仇（五）
"大爷，你有什么要求就直说，你这山高海深的恩情，怎样说也不过分！"田虎说。
"好，那我就说了。"远达爹拉着田虎的手说，"虎啊，听远达说你心里还有麦穗？"
"她长在我心里，刻在我心里！"田虎说。
"你真不嫌弃她跟别人过了这么多年，又被武顺占过身子？"远达爹问。
"那不是她的错！我绝不会嫌弃她！"田虎说。
"虎啊，你真是个好孩子，我没有看错你！"远达爹握住远达的手说，"虎啊，大爷哪里是跟你要什么回报呀，我是盼着你们一家三口早日团圆！麦穗是我的心头肉，看到她遭这么大的罪，我这个当爹的能不心疼吗？我心心念念地盼你早点回来，救她脱出苦海。咱这么着，等麦穗回来后，我给她说清了，让她知道你的心没变，让她跟那个男人断了，你们破镜重圆！"
田虎激动地说，"我就盼着这一天了！"
远达爹说，"闺女受罪，当爹的心疼，你们要是重归于好，我心里就踏实了，要不，我就是死了也闭不上眼哪！"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垄黄，一觉醒来，麦田变成了一片金色。庄稼人们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清晨，弯月西沉，人们踏着朦胧的夜色，走在田间小路上；当月上柳梢时，高高的运河大堤上，出现劳作归来的人影。田虎赶着马车，把拔下来的麦子运到打麦场里。"嘚儿，驾驾驾！啪！"一个长鞭，在田虎的指挥下，枣红马拉着满满的一车麦子，跃上堤顶，欢快的马蹄声响了起来，田虎扶着车辕，用力一窜，直坐车前，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长鞭，英姿飒爽，田里劳作的人们，与他搭讪着。
"虎老弟，十几年了，马车玩得还是这么溜啊！"
"八十老太太生孩子——老干家子了，丢不了，忘不下！"田虎答道。
"他虎叔，看你这个帅劲，打在庄稼地里算是屈才了，你该去当电影演员！"
"行啊，二嫂，那就托你这个门头子给咱找找大导演，演个车把式保证没问题，让我在银幕上也露他一小脸！"田虎笑着说。
"虎啊，抽空把家里的门框加上铁扁担，待不几天说媒的拉纤的找上门去，小心把门框挤折了！"
田虎没有答话，长鞭一甩，马蹄声脆，车轮滚滚。
田虎爹、远达爹领着几个老头老太太在场里忙活，放了麦假的孩子们在场里拣麦杆，说是学校布置的任务，拣了麦杆编草帽辫，出口创汇，为国家作贡献。打麦场的南头是一间场院屋，屋檐下一个闲人，半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在那里吞云吐雾。拉麦进场的田虎一见大吃一惊，停下马车向小屋跑来。
"谁在这里抽烟？"他厉声呵斥道。
武顺半睁着眼说道，"你的眼长到腚沟里去了？没见着是你爷我吗？"
"你没看见这墙上写着场院重地，严禁烟火吗？头场麦子到中午就开轧了，麦子干得咔咔的，一个火星就能引起大火，一场大火咱队上一年的累就白受了！赶紧掐灭，别抽了！"田虎劝着武顺。
"咦，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来了？"武顺从地上坐起来，指着田虎说，"你放明白点，六队的队长姓武，还轮不到你这个刑满释放分子说说道道！"
"我是刑满释放分子，你是什么？"田虎说，"维护集体利益人人有责，你在这抽烟就不行，愿抽到你家炕头抽去！"
人们围上来，纷纷指责武顺。
"你别不知道好歹，要是真引起大火，怕是你又得到牢里坐几年。你也是庄稼地里长大的，应该知道咱庄稼人收这点麦子不容易，别抽了，武顺，听话！"远达爹劝着武顺。
"嗬，真看出远近来了，啊？"武顺一脸泼皮相，"不就是他跟你闺女睡觉了吗？睡出孩子来又怎么样？你这个老丈人也没当上！怎么？你还想作老丈人的美梦啊？晚了！叫人穿烂的破鞋没人稀罕！有能耐你让田虎叫你一声爹！"
"我操你个血娘的，我拿木锨量你个婊子养的！"怒不可遏地远达爹举起扬锨往武顺身上拍去，武顺把烟头一丢，撒腿便跑。远达爹正要去追，被田虎爹一把拉住，"跟这不是人的玩艺执什么气！"正劝着，突然听见有人惊叫，"不好了，麦子冒烟了！
就在人们身后，武顺丟下的烟头燃着晒干的麦秸，一股青烟过后，很快见了明火，人们呼喊着，惊叫着，忙乱的扑救着。一阵南风吹来，火势很快蔓延了半截场院，小脚老太太目瞪口呆之后，吓得大哭起来。
"大家不要慌，听我指挥！"田虎站在火旁，"已经着了火的地方不要再动，赶紧把北半场清理干净！你们几个，负责清理麦秸，你们几个，负责清扫麦粒，行动要快！"他指着远达的儿子光明说，"你，快去堤内通知队长，马上带人来救火！"回头又对东亮说，"你，马上去敲响队上的牌子，快！"
在田虎的指挥下，火被渐渐扑灭。，人们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场东边的一垛麦子又冒出了浓烟。
"看，那里又着起来了！"
"听，里面好像有哭声！"
"不好，是小孩的声音！娘哎，这个可怎么办啊？"
"呀，见明火了，再有个风，麦子和孩子都完了！"
说着，一阵大风，掀起了冲天火焰，人们惊叫着。只见田虎走到场院屋前，举起门前的那桶水，从头上浇了下来，然后，一头钻进火海里。
"儿呀，你——"田虎爹惊叫着。
"虎啊，你可要小心！"远达爹喊叫着。
大火越烧越旺，人们的心就像在油锅上熬煎一样，田虎爹双腿发软，瘫倒在地，远达爹和众人急忙扶起他，搀到安全地方。只见田虎从炮海中窜出来，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远达爹提起另外一桶水向浑身是火的田虎泼去。
人们这才看清，被烧伤的孩子是武顺二哥武通的小儿子武帅，别的孩子在拣麦杆时，他在麦垛旁用麦个子搭了一个小屋，躲进去乘凉，竟睡在里面。
"爹，你把车赶过来，我们送孩子去医院！"田虎说。
"儿呀，你……"田虎爹看着儿子。
"我没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