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张三

 （原发《百花园》）

张三和老六重逢的场面有点像电视剧。

城西一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饭馆里，张三和老六各自和一帮兄弟在用餐。席间，张三和老六同一时间段内急，于是就很戏剧性的在走廊上相遇了。

多年没见，张三老六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几乎是同时认出了对方，三哥？老六！

三哥在哪高就呀？老六问。

张三把手虚虚的握成拳状，大拇指竖起，然后拳心横着冲天来回摇晃，得意地说：刑警队。这是张三的习惯动作。

老六的弟弟也是个刑警，在重案组，还得到过公安部颁发的一等功勋章。老六的弟弟从没那么夸张地吹着他如何如何或者有张三牛皮哄哄的那个动作。可老六喜欢看张三这个动作和他说话时很高调的神气，人民卫士，这职业高尚，理应受到大家的尊重。

不过，张三不是腋窝下别着枪的刑警队员，他在刑警队看大门。你想想，在刑警队看门，应该是比刑警还刑警，小百十号人，张三把守着这道不同寻常的大门，多不易多重要啊。这样的话张三经常挂在嘴边，他煞有介事地说，别人理所当然煞有介事地听。

张三第一次执行任务时很是威风。那天，有个老太太慌慌张张来报案，说是自家的猫掉进下水道出不来了。张三有点小扫兴，他说老太太，这儿是刑警队，只管人的事，不管猫的事，你老人家请回吧。老太太不高兴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一沉，说有困难找警察，大标语写着哪。我那猫可不一般。张三一听乐了，你是金猫还是银猫呀？还用着刑警队出动。老太太不依，说我那猫可是怀了孕的波斯猫，好几条命呢。

队长在一旁笑着说，张三，你帮着解决一下吧。

Yessir！张三立正，脚跟一碰，右手随意整成个小剑指，微曲，点在眉毛上，向外猛送，迅疾收回，训练有素，张三香港警匪片看多了。

老太太带着张三七拐八绕来到一个破旧的仓库里，还没见着猫的影子就听见一阵阵凄惨的猫叫声。老太太心痛坏了，连声说乖乖乖乖，警察叔叔来了你就有救了。

怀孕的波斯猫，不知怎么死死地卡在狭窄的阴沟里了，出不来进不去。

张三把袖子一挽，也顾不得脏，趴在阴沟边，努力伸长胳膊也够不着。跳下去吧，阴沟空间太小，张三急得抓耳挠腮。突然，灵光一闪，张三捏细嗓子，冲那猫咪咪咪咪地叫。那猫只是抬眼看看张三，并不动弹。当然，是动弹不得。

老太太见张三还在执着地叫唤，急了，说我喊它它都不动，能听你的？

张三拧着脖子说那可不一样，我是公的，异性相吸，知道不？老太太一听有理，也就任着张三叫了。

刑警队的张三表现出空前的耐心，始终不肯放弃。叫了好长时间，怀孕的波斯猫依然不理。张三急了，说咪咪，咪咪，我是老鼠，我是老鼠……有这么大个儿的老鼠吗？围观的人笑得前仰后翻。

不管异性诱惑还是冒充老鼠，这些招数统统失灵。最后，还是一个瘦小的孩子跳下去把怀了孕的波斯猫给抱上来了。

不过，张三那天回到家还是很高兴地找老六喝酒，说你没见老太太急的那样儿，虽然是只猫，人家也能想到咱刑警队，有困难找警察，这话可不假。老六憋住笑，很配合的点头，连声说那是那是，必须地！

张三偶尔也会出点小纰漏。就说这天，张三照例值班，突然铃声大作，张三急忙抓起电话，喂，谁？刑警队再三强调警员们一定要学会礼貌用语，接电话先说你好。这句话不难吧？张三死活学不会。

也不是学不会，是老忘，就因为这，没少挨训。张三说，你说好人家就好了？人家不好你说好也不算。纯属抬杠，当然这话张三没敢当着队长面说，也就是在背后嘀咕嘀咕。

这会儿电话里传过来得声音很急，你是张三？出车祸了。

张三说，车祸？人死没？

人没死，伤了。

人没死找交警队，人死了才找刑警队，知道不？咔嚓一声，张三挂了电话。

还不到半分钟，电话又响：你是不是张三啊？张三不耐烦地说，是又咋了？车祸 ，你爹被车撞了。张三一听，脑袋都大了，撂下电话就往外跑……

那天张三的爹骑车子去打牌，半道上被辆汽车撞飞到路边的麦秸垛里了。老头儿还算幸运，脸上擦破了，淌着血，腿好像骨折了，不能动。

多亏有人相救，老头儿说自家孩子在刑警队，所以人家才给张三打了那个电话。

张三慌忙拉上老六在麦秸垛里找到他爹，老头儿顾不上疼，指着鼻子大骂张三，你看个大门拽啥拽？人死了才找刑警队，你巴着老子我早点死不是？！

张三自知理亏，大气儿不敢出。送医院的途中，老头儿伤口一疼就骂张三龟孙，张三急了，大眼一瞪说你敢骂刑警队？

老六忍不住替老爷子帮腔：张三你敢代表刑警队？牛逼！

红酒，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洛阳市作家协会理事，洛阳市小小说学会副会长。主要从事小说散文随笔创作。《头牌张天辈》《花戏楼》分别获得年度全国小小说佳作奖和优秀作品奖；《二功子》《咖啡男人》获全国小小说原创奖；有作品入选《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新中国60年文学大系》《中国新文学大系》等权威选本。出版有小小说集《花戏楼》《大钟馗》《青衣风月》和散文集《把自己站成一棵挺拔的树》获第五届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