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
门前的两棵白杨,拥抱在一起
又迅速分开
树下的一片草,一株倒向一株
翻滚够了,都才站起来
我们说,植物们在旁若无人的恋爱
其实,这只是我们乱点的谱子
在原始森林
我看见相邻的两棵树
树干倾斜着生长,在高处依偎
枝叶伸进彼此
而两根向上爬的藤蔓
已经紧紧缠绕树干好多圈
生死都要在一起
它安静下来
文/南在南方
我一直没有找到
那婉转声音的来处
枝叶间,电线上,草地上,一个跳脱的影子都没有
嘀嘀——嘀嘀
一枚枚小钉子,直穿耳鼓
又与光同尘
我蹑手蹑脚凑近一棵树
叫声倏然消失了
感觉暗中有人观察我的动向
或者举枪瞄准
安静,如一张大网撒下来
俘获了我
一条河流的来信
文/南在南方
穿过引松堤坝,发电厂,白桦林
飞鸟驮过,野兽背过,放羊的孩子系在羊尾
最终击中我的软肋
我的脐带我的河,在我离家后
成为很多人的钢丝绳,练习平衡术
很多人离家出走
终日捆着的村庄,繁华是它,衰败也是
得过风湿症,妄想症,心脏病
就是只字不提,当年河里沤麻留下的
迎风流泪的过敏症
我这样说,一点都不骇人耸听
当你闭起眼睛
风掠过高高矮矮,层次分明的松树
就是海浪袭来又远去的声音
海在运送盐,沙砾,贝壳下的软体
如此狂飙,如此呢喃
附近一定有岛屿,有渔船
值得庆幸,浮生半日
心藏小美好的人,今日遇见大苍茫
敲响春天鼓点的,人们总是提到
雨水,繁花,经幡,湖水里的字句
风一遍遍吹动的门环
有谁会想到流星呢
在浩淼的查干湖,先是波涛里的水紋
箭一样飞,消逝
后来是百鸟,倏地钻进草丛
住进被掏空内心的芦苇荡
天上的星星
银链一样带着声响,划开天幕
众马失足,湖水彻夜难眠
看小说
月光又稀又软,流淌一地
我示意他去睡
他很快漂浮起来,透明的茧一样
我的,不是他看的小说
我内心的某个地方,有点生锈
构建的故事也没有一波三折
就是一杯渐渐蒸发的水
“词汇丰富,会无性繁殖”
我这个年纪,恐怕只能做个素食者
背景需要大量的草和桑叶
梦想着有一天,我每日的生活就是
坐在窄小的屋檐下
用光编织毛衣
白灼,清蒸雪水慢饮
写几个大字
横刀切一个苹果
一眼就看到内核
像故乡,被四面八方沁凉的路围着
这时有风穿过墙壁,不紧不慢
大花猫竖起了耳朵
安全感
文/南在南方
网购,追剧,吃东西,写诗
米缸满满
冰箱满满,虚构的诗句有着挺拔的语言
可是,暗底里
我是最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鱼尾纹,白发,偏头痛,亲人的每一声叹息
都和我脆弱的神经紧紧牵连
这多事的秋
这无解的中年
一颗露珠生活在颤抖的叶子上
一根细白的骨头被时光慢慢地啃啮
而诗人,偏偏把月亮和鱼养在一起
一轮满月的时候,诗人很得意
拒绝风的观赏
拒绝渔网的参与
她固执地用黑和白定义山水,坚持完美主义
可是,月亮还是一点一点养瘦了
一天瘦去一点
被鱼一天叼去一块
养肥了自己,再一块块吐出来
沿着设定的虚线,拼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