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端午的艾草香还在梁建设鼻尖晃悠,后晌的日头就把村口的稻田晒出了白花花的裂缝。他蹲在田埂上,看王大叔家的抽水机嗡嗡响着,水管里却只挤出几串泥点子,眉头皱得比电线疙瘩还紧。
“建设啊,这水泵咋回事?秧苗都打蔫了!”王大叔的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咚咚响。梁建设抹了把汗,手指在电机壳上蹭了蹭——滚烫。“线路老化了,得换。”他话音没落,裤兜里的对讲机就“滋啦”响起来:“老梁,村东头变压器跳闸了!”
粽香还没消化完,梁建设的工具包已经甩上了肩。电动车碾过田埂的碎石,惊起几只绿头蜻蜓。他记挂着节前检修时,西洼子那截电线被风吹得搭在树枝上,当时想着端午后处理,没想到农忙来得这么急。
变压器房的铁门被晒得烫手,梁建设戴上绝缘手套合闸,耳朵却听着变压器“嗡嗡”的异响。他拧开手电筒往散热片里照,好家伙,一层厚厚的麦糠糊在上面。“准是昨天收割机路过扬起来的。”他掏出毛刷,蹲在滚烫的水泥地上一点点清理,后背的工装很快洇出个深色的“工”字。
刚处理完变压器,手机又响了。“梁师傅!俺家水泵突然不转了,地里等着上水呢!”是李婶的声音,带着哭腔。梁建设跨上电动车时,天边已经漫起晚霞,可他顾不上看,脑子里全是线路图——李婶家的水泵接在老槐树下的分线盒,去年就换过保险丝,会不会是接头氧化了?
赶到地头时,李婶正围着水泵团团转。梁建设放下工具包,先检查开关,又用万用表测电压,最后趴在潮湿的泥地上看线路接头。果然,铜线接口处泛着绿锈。“婶子,别慌,换个接头就好。”他从包里摸出剥线钳,手指在电线上飞快地缠胶布,动作熟得像在包粽子。
月亮爬过树梢时,水泵重新“咕嘟咕嘟”冒出水来。李婶递过一碗凉茶,手心里还攥着个凉透的粽子:“建设啊,端午都没好好歇着,快吃口垫垫。”梁建设咬了口粽子,蜜枣的甜腻混着汗水的咸,咽下去却觉得心里熨帖。他望着水光粼粼的稻田,想起自家那几亩地也该上水了,可脚下却像生了根,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远处的电线——今晚得把西洼子那截线路再走一遍。
夜风送来麦芒的清香,梁建设打着手电筒走在田埂上,光柱在电线间来回晃动。远处的抽水机连成一片嗡鸣,像大地的心跳。他摸了摸工具包里的备用保险丝,脚步更稳了些。这端午后的暑热天,地里的庄稼等着喝水,他这根“电线”,得时刻畅通着。(作者:易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