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周同组，他坐我斜对角。  

去年秋天开始，他桌上的台灯总亮到九点半。我收拾包时瞥见他还在敲键盘，数据表格里的数字挤成一团，就顺口说：“需要帮忙整理客户反馈吗？我顺手带一份。”  

他抬头时眼睛亮了下，手指在鼠标上蹭了蹭：“姐，你要嫌麻烦就算了……”话没说完又补，“其实第三列的评分我对不上，可能输错了。”  

我帮他核对了三组数据，发现是系统导出格式乱了。第二天他往我桌上塞了杯热奶茶，杯壁上凝着水珠：“姐你昨天改的表格，经理夸‘终于能看了’。”

那之后我常帮他处理基础数据。他加班时间从十点半缩到九点，有次还提前半小时收拾包，冲我晃了晃手机：“我妈今天熬了萝卜汤，说要等我回家喝热乎的。”

转折是在十二月。  

我早上到办公室，他的马克杯还倒扣在桌上——以前他七点半就来泡黑咖啡。中午点外卖，他盯着手机订单皱眉：“又超时了，算了，凉的也行。”我凑近闻见油腥气混着药味，他慌忙把外卖盒往抽屉里推，带出个蓝色药盒角。  

“胃药？”我问。他耳尖泛红：“前两天下雨淋着了，有点胀。”  

可接下来两周，他的抽屉里陆陆续续冒出三盒胃药。有天我提前下班取快递，路过茶水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小周背对着门，正往嘴里塞药片，手机屏幕亮着，是医院缴费通知：“周XX（患者关系：母亲），住院押金续费提醒”。  

我退后半步，喉咙发紧。  

那天晚上我没走，等他收拾包时叫住他：“今天我帮你对数据，但有个条件——你得跟我说实话。”  

他捏着马克杯，杯壁上还沾着褐色咖啡渍：“我妈上个月住院了，白天得去医院送饭，晚上来补工作。之前你帮我改数据，我想着得快点做完，别总麻烦你……结果越急越出错，又得重新弄。”  

他指节抵着额头：“那回你说表格‘终于能看了’，我夜里对着电脑哭了——我怕你觉得我是个废物。”  

现在小周的马克杯里很少泡咖啡了。我们约好每天下班前花十分钟对进度，他负责整理原始数据，我帮着核对逻辑。上周他举着手机冲我笑：“我妈能下床走两步了，今天给我带了她熬的小米粥。”  

昨天我收拾东西时，瞥见他抽屉里的胃药盒只剩半盒。最底下压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谢谢姐，不是帮我干活，是让我敢说‘我累了’。”

后来我想，我们总以为“帮忙”是替人扛起重量，却忘了问问对方——你肩上已经压着什么？就像小周的马克杯，装得太满的咖啡会洒，留出点空隙，才能倒进更暖的粥。  

声明：作品含有虚构演绎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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