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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记忆31:我的小学,叫烂堂房
无言希音
2025-05-24 22:14:31


 #创作挑战赛八期# 

"烂堂房"三个字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带着某种粗粝的质感。这确实是我们小学的诨名,写在招生简章上的正式名称早已被时间冲刷得模糊不清,唯独这个不雅的称呼,像块顽固的污渍,牢牢地粘在记忆里。

校舍是解放前的老祠堂改的。青砖墙缝里长着倔强的杂草,木梁上雕着褪了色的花鸟,檐角蹲着缺了腿的脊兽。下雨天最是热闹,教室里叮叮当当摆满搪瓷盆,雨水从瓦缝里漏下来,在盆底敲出不同的音高。我们给每个盆都起了名字:"大鼓"、"小锣"、"破钹"——这是属于烂堂房的交响乐。

那时候没有食堂,每个清晨,孩子们都拎着铝制饭盒来上学。饭盒外头裹着旧毛巾,用橡皮筋扎紧,像一个个等待拆封的礼物。教室后头摆着三个大蒸笼,值日生要把大家的饭盒一层层码好。第一节课下课,厨房的王师傅就会来生火,水汽顺着竹篾蒸笼的缝隙钻出来,带着米饭的香气在走廊里游荡。

饭盒里的内容就是各家生活的展演。李铁柱的永远是玉米面窝头配咸菜,饭盒盖子上总沾着黄褐色的印子;张老师的女儿小芳带的是白米饭,上面有时会卧着个煎蛋,金黄的蛋黄像个小太阳;最让人眼馋的是村长家儿子的饭盒,时不时能看见油汪汪的腊肉片,肥肉部分蒸得透明,像一片片琥珀。

我的饭盒是父亲用旧铝壶改的,盖子不太严实。母亲总在里面放些时令菜蔬:春天的香椿芽拌豆腐,夏天的茄子酱,秋天的南瓜焖饭。最难忘的是有次我发烧,母亲破例给我带了半盒猪油拌饭,雪白的猪油在热气中慢慢融化,渗进每一粒米饭里,那香气让我在课间就忍不住偷偷掀开盖子闻了好几次。

中午吃饭是最热闹的时候。大家把课桌拼在一起,互相交换着菜。王大头总能用半块酱豆腐换到张小花的一筷子炒鸡蛋;我用母亲腌的糖蒜换过李铁柱的烤红薯。老师们也端着饭盒加入我们,张老师常常把她的煎蛋分给饭盒最寒酸的孩子,说自己在减肥。

饭盒也有丢失的时候。有次我的饭盒不见了,急得直哭。下午上课时,发现饭盒好好地放在我的课桌里,里面多了几片腊肉,饭盒底下压着张纸条:"看你饭盒空了,分你点好吃的——雷锋"。后来才知道是班长偷偷放的,他父亲是村里的屠户。

如今看到孩子们用着保温饭盒,吃着配送的营养午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那些蒸笼里升腾的不仅是水汽,更是童年最质朴的温暖;那些互相分享的不仅是饭菜,更是最纯真的情谊。烂堂房的蒸饭香味,混杂着木头霉味、粉笔灰味和青砖的土腥味,构成了我永远无法复制的童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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