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
菜市场的叫卖声突然被我凄厉的尖叫切断。当我回过神时,手里的茄子正咕噜噜滚进污水沟,周围摊主们举着秤杆定格成表情包。我像被抽走脊椎的弹簧,跌跌撞撞扒开人群,喉咙里翻涌着不成调的嘶吼。直到在玩具摊揪出正扒拉小火车的熊孩子,才发现刚才我撞翻了三个菜篮子,还踩碎了几个摊主摆在地上的西红柿,苦瓜和辣椒……
“你这阵仗,比我收到那条短信还吓人!”大姐突然插话,惊得我手里的荔枝子弹一样飞出去。
黄昏时候,我们四姐妹踩着夕阳散步,儿童节的气球还在路灯下晃悠,谁能想到故事会从我的回忆现场拐进大姐魔幻似的记忆频道呢?
大姐掏出手机划拉几下,锁屏界面还留着半年前的聊天记录。“当时我正坐电梯,弟媳妇消息‘妈咪跳河死了’像颗炸弹蹦出来。”她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僵尸后仰的姿势,“看到这条消息,我整个人哐当砸在电梯壁上,我手中提包顺着电梯,玩起自由落体,电梯里的同事以为我触电,当场表演了个托马斯回旋救人。”
二姐突然喷了口酸梅汤:“你说的是刘四家那条叫妈咪的狗吧?”
“重点是弟媳妇打字我还未看完!”大姐抹着笑出的眼泪,“她接着留言说的是遛狗时,刘四家叫‘妈咪’的泰迪跳河殉情了!物业调监控才发现,那傻狗追着野鸭子游出几百米。”
我们几个姊妹笑作一团时,二姐突然指着路边路灯:“就跟妈上次一样。”她学起老母亲举着老年机的模样,“那天非说手机长蘑菇了,屏幕上全是废木兜蔫了的孢子。我们火急火燎赶回家,才发现老太太把手机膜贴反了!”
夜风裹着白玉兰的花香掠过我们,想起之前大家围在母亲病床前的场景。五姊妹七嘴八舌汇报家长里短,母亲插不上话,就像只笑眯眯的老母鸡。直到我说“您少操心,好好活着就行”,她突然伸手拍我:“你们小时候找不见了,我比你那次在菜市场丢失瑞坨还疯,丢下柴篓子跑过几条垄呢!”
此刻大姐的手机突然响起,弟媳妇的语音炸出来:“大姐!隔壁家的刘二突然中昏了......”话音未落,我们四姐妹齐刷刷吓得跳了起来,因为刚刚,他还在小区门口与我们擦肩而过……我们的一惊一咋,惊得路边乘凉的大爷差点摔了蒲扇。等听清后半句“他又活过来……”,我们先是呆若木鸡,随后像被按下狂笑开关,前俯后仰地笑成一堆。周围的人莫名其妙看着我们,也跟着笑起来。这笑声此起彼伏,整条巷子的欢乐差点掀翻整个黄昏。
我也是第一次真正明白,笑得眼泪水出来了和笑得肚子疼的味——那是惊吓过后,荒诞带来的甜蜜余韵,是生活赠予我们鲜活的礼物。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总把惊吓包装成荒诞喜剧。那些手忙脚乱的瞬间,那些啼笑皆非的误会,最后都成了月光下滚烫的故事,成为我们茶余饭后提起的谈资。
作者简介:田瑛,第十届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作品散见《诗刊》《星星》《散文诗》等书刊、报刊。其散文诗、诗歌作品入选多种年选并被多家媒体转载。出版散文诗集《风语者》《田瑛短诗选》。
(责任编辑:九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