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冬日创作季#
苦乐普通话
我自幼长在东北,说着一口东北味的普通话。不算标准的普通话,在东北不显眼,可是换了个环境,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七十年代初,我父亲从部队转业,我随回到豫西一个小县城,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班里的同学都说从外地转来个“蛮子疙瘩”。当时学校把说普通话的人称为“蛮子”。把我说得普通话,形容为“疙里疙瘩”的。
全班就我一个人说普通话,有许多不便之处。回答老师提问,我答声“是”,全班却答“都——是”。齐声阅读课文时,我读到第三句了,大家还在第二句上徘徊。当地学生读课文是有地方特色的,不管什么内容的课文,节奏都是一样的:一——二,一——二,一、二、三!我怎么也适应不了。学校放秋假前,学校组织了一次朗诵比赛,我精心准备了一首长诗。当我阴阳顿挫地朗诵完,竟然没有一个人给我鼓掌,听到的是一片惊讶,——咦。比赛结果我是倒数第一。我那个郁闷啊。放假回乡下看奶奶,拉着奶奶的说了一大堆祝愿的话,奶奶喜得抹着泪,转身问父亲:“娃子都摆活些啥?”父亲再用家乡话给奶奶复述一遍。入乡随俗吧。我有意开始学着说家乡话,可是我说出的家乡话把同学们折腾苦了,同学们说:“还是说你那蛮子话吧,别把俺家乡话糟蹋了。”
我自小爱唱好说,一直是校宣传队的骨干,在本乡本土却无了用武之地。学校排演的都是豫剧、曲剧,我那蛮子话派不上用场,最辉煌的一瞬,就是往台上一站,说一声:“文艺演出现在开始!”两个小时后,再上台说“汇报演出到此结束,请大家多提宝贵意见。”其余的时间我就在拉大幕。高中毕业那年,学校排了个小曲剧《三月三》,我破天荒扮了主角,感觉不错,同学们却说我把曲剧唱成了曲歌,念白像话剧。
当了几年兵,把刚刚带点乡味的腔又忘了个干净。回到地方参加工作,领导在会上说:“要注意不能脱离群众,别觉得出去几年了不起了,说话也洋腔洋调了。”我清楚这是指我呢,我也因被看成“摆谱儿”得不到领导的赏识而喷觉失意。有一次,我们外出,住招待所时,服务员说没房间了,几个人悻悻然正待离去,我自告奋勇再去斡旋。普通话一出口,服务员态度立时变的和蔼,她也是个“蛮子疙瘩”,不但调整了房间,而且照顾得还挺周到。单位领导嘟哝着说:“这撇洋腔还挺管事嘛。”
如今说普通话的人越来越多了,家长们也以孩子能讲普通话为荣。回想自己说普通话的苦与乐,体味最深的是,即便是一件有益的事,推行起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