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组新来了个叫小周的男孩,戴黑框眼镜,总把格子衬衫扎进西裤里。第一天他搬着纸箱路过我工位,我顺口问:“需要帮忙整理电脑吗?”他耳朵红了,说:“谢谢姐,我自己来。”
可两周后,我发现他每天走得最晚。有天加班到九点,他工位的台灯还亮着,键盘声像敲摩斯密码。我凑过去,他手忙脚乱关Excel——屏幕上是二十几个标签页,数据密密麻麻挤成块。“周报要对比三年数据?”我指着他发颤的鼠标,“这样太费时间,我教你用数据透视表吧。”
他眼睛亮了,像被按了开关。之后我帮他做过VLOOKUP函数,改过PPT模板,甚至偷偷把他的部分报表塞进自己的待办单里。主管夸:“小周进步挺快。”他冲我笑,眼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我觉得自己像在养一盆蔫了的绿萝,终于浇对了水。
转折发生在三个月后的项目复盘会。主管点名让他汇报,他攥着U盘的手在抖,投影屏上的图表歪歪扭扭,连日期都标错了。“不是教过你用参考线对齐吗?”我下意识插话,他猛地抬头,喉结动了动,说:“姐,我…我重新做。”散会后他没回工位,我在茶水间听见他打电话:“妈,我没哭,就是…就是咖啡喝多了。”
那天我整理他的工位,想帮他清一清积压的文件。抽屉最深处有个缺口马克杯,杯底结着黑褐色咖啡渣,凑近能闻见焦苦的糊味。杯底压着张皱巴巴的检查单——“焦虑状态,建议调整工作节奏”。翻到他的笔记本,前半本写满“数据透视表快捷键”“PPT配色公式”,后半本全是潦草的“我不行”“又搞砸了”,最后一页画着个小人,头顶压着座山,山脚写着“林姐的帮忙”。
他离职那天,把马克杯留在我桌上,附了张纸条:“姐,你教我的都很有用,可每次看你替我改报表,我就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我妈总说‘有人帮是福气’,但我…我想自己学会走路。”
现在我经过空着的工位,总想起他第一次搬纸箱时泛红的耳朵。原来有些“帮忙”,像给小树苗绑了太粗的支架——我们以为是怕它歪,却不知道,它正拼命想把根扎进土里。
声明:作品含有虚构演绎成分
#创作挑战赛八期##顶端2025夏日创作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