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我总爱站在济南大明湖畔的垂柳下，看粼粼波光揉碎一池金箔。湖风掠过耳际，恍惚又听见济源王屋山的松涛在吟唱。两座城，一脉济水，像两条并行的丝线，在时光里编织出绵长的情谊。

三十年前在济源三尺讲台，粉笔灰落满青丝时，我常给学生讲济水的传说。那条自太行山奔涌而出的清流，在中原大地上蜿蜒千里，既不与黄河争道，亦不随浊流改性，清清白白流过济源，又浩浩汤汤注入济南。如今站在济南护城河畔，看黑虎泉吐着珍珠般的水花，恍然明白这水脉里流淌的，原是祖祖辈辈传下的风骨。

儿子在泺源大街建行的玻璃幕墙里忙碌时，我常带着小孙子去曲水亭街。青石板路上，孙子的小皮鞋叩出清亮的回响，像极了我小时候在王屋山上麻院老家学堂里听过的算盘珠声。儿媳是菏泽姑娘，却非常喜欢品饮济水做成的"王屋山黑加伦"饮料，喜欢济源的商业城小吃。小孙子如今会写"济"字，却总把济南的"南"写成济源的"源"，倒像两座城在他心里悄悄牵了手。

前年深秋回济源，老同事们围坐在老槐树下，说起王屋山的红叶又染透了山峦。而此刻在济南，千佛山的枫叶想必也正簌簌飘落。两座城的秋色原是同一幅水墨，只是被济水裁成了两段，一段留在记忆里，一段铺展在眼前。小孙子趴在窗台数落叶，忽然说："爷爷，咱们家的树叶子和这里的长得真像。"

护城河的游船载着欢笑划过水面，荡开的涟漪里，我望见济源的湨河与济南的泉水在时光深处相拥。那些被济水浸润的岁月，如同两岸的垂柳，根须在地下紧紧相握，枝叶却在风中各自舒展。或许血脉里的牵念，本就如这清流，不争不抢，却永远朝着相同的方向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