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八分，陈默的胃疼得像是有人用钝刀在慢慢割。他蜷缩在沙发上，手指死死抵着上腹，冷汗浸透了那件林小雨去年送他的灰色T恤。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他发给林小雨的最后一条消息："胃疼得厉害，你能回来看看我吗？"——未读。
厨房里飘来一阵焦糊味。陈默勉强撑起身子，看见灶台上的小锅正冒着黑烟。他踉跄着走过去，锅里的面条已经煮成了一团浆糊，就像他们这五年的感情。
三年前的冬天，也是这样的深夜。他急性胃炎发作，疼得直不起腰。林小雨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跑出去给他买面。那天雪下得很大，她回来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怀里的阳春面还是滚烫的。他记得她冻得通红的手指，记得她睫毛上结的霜，记得她一边搓着他的手一边说："快吃，趁热。"
现在，那家面馆早就关门了。
陈默慢慢滑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冰冷的瓷砖。他的目光落在冰箱上贴着的那张便利贴上，是林小雨的字迹："胃药在左边抽屉，别总忘记吃。"字迹已经褪色了，边角卷曲着，像他此刻蜷缩的身体。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陈默几乎是扑向茶几，却看到是一条广告推送："阳春面，24小时外卖到家"。他苦笑着点开相册，最顶端是昨天拍的照片——林小雨的行李箱立在门口，她正在系鞋带，头也不抬地说："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他继续往下划，划到最底下。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拍的照片，林小雨捧着一碗阳春面，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那天她非要喂他吃第一口，结果手一抖，汤汁溅在他白衬衫上。她急得快哭了，他却说："没关系，这样我就能永远记得今天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陈默拖着身子回到沙发上，拿起那碗煮糊的面。第一口下去，咸得发苦，原来是他把盐当成了糖。就像他把林小雨的体贴当成了理所当然，把她每晚等他回家的那盏小灯当成了摆设，把她藏在"随便"背后的用心都当成了多余。
突然，门锁转动的声音让他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林小雨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手里拎着一碗阳春面。她的眼睛肿得厉害，嘴唇冻得发白。"我...我走到一半发现没带伞，"她的声音在发抖，"然后想起你胃疼的时候不能吃太烫的..."
陈默看着那碗面，汤面上飘着细细的葱花，就像三年前一样。他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林小雨冰凉的手指，发现她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情侣戒指。
"汤...汤可能有点凉了。"林小雨小声说。
陈默低头喝了一口，确实凉了。可有一滴温热的东西落进汤里，激起小小的涟漪。他不敢抬头，怕林小雨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更怕看见她眼里的犹豫。
"我..."林小雨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陈默看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张医生"，是那个经常和林小雨加班的同事。
空气突然凝固了。林小雨慌乱地按掉电话，可陈默已经站起身，把那碗面轻轻放在茶几上。"你回去吧，"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雨太大了。"
林小雨站在原地没动。陈默转身走向卧室，却在门口被拽住了衣角。他回头，看见林小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面馆要关门了，"她哽咽着说，"这是最后一碗..."
陈默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吵架，林小雨也是这样说："陈默，爱是会耗尽的。"当时他不以为然，现在才明白，原来爱就像那家面馆，不知道哪次关门后，就再也不会开了。
他慢慢蹲下来，抱住林小雨颤抖的肩膀。她的衣服还是湿的，冷得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陈默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闻到了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混着雨水的味道。
林小雨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陈默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一碗凉掉的面，还有无数个被忽视的夜晚，无数次欲言又止的争吵，无数句没说出口的"我爱你"。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陈默看着茶几上那碗面，汤已经彻底凉透，油花凝结成小小的圆点。他突然明白，有些爱就像这碗阳春面，错过了最合适的温度，就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