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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人间(七)
刘书亭
2025-05-27 10:46:05
 #创作挑战赛八期# 
黄河岸边稻花香
      时光匆匆,五十五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人生易老,可那段在黄河中州桃园口的岁月,却在记忆里愈发清晰,怎么也抹不去,成为心底最难忘的思念。
       上世纪六十年代,大概是1964 - 1965年,那时我才十来岁。父亲随着治黄大军,完成中州黄河拦河大坝(如今已废弃的十八门闸)和东风渠引黄工程后,又跟着河原省水利厅第三工程队的部分人员,来到了黄河中州花园口。在这里,“河原省水利厅桃园口引黄汙灌管理处”成立,从此,父辈们和他们的同事们扎根于此,开启了新的人生篇章。父亲继续做单位办公室的文秘行政工作,他是单位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在周围机关单位里小有名气。而且父亲为人谦和,品行端正,自然成了负责单位机关办公室的不二人选。
      那时的黄河中州桃园口,当地人叫“核桃园”。村子不大,却因一段惨痛的历史被很多人知晓。抗战时期,蒋介石以抗击日寇西进为由,在此附近炸开黄河大堤,造成了惨绝人寰的灾难。到了六十年代,这里依旧是一片沼泽荒滩,百姓生活十分艰难。为了改变当地人民的生活和生产条件,党和政府决定引黄汙灌,改良土地和环境。经过不懈努力,成功试种黄河水稻,桃园口也摇身一变,成了北方名副其实的渔米之乡。从那以后,中州人便能自豪地吃上喷香的黄河“桃园口大米”了。
      父亲所在单位的大院建筑,全是前苏联专家指导建成的苏式房屋,有美丽的花园绿廊和苹果园,道路上方搭满了葡萄架。一到秋天,果香弥漫在整个大院。我清楚地记得,苹果的品种可多了,有青香蕉、祝光、金玉和国光等等。每到苹果成熟时,我就会跟着看护果园的叔叔们,爬到高高的瞭望看护棚子上住上几天。落下的果子可以随便吃,吃不完的,我们还会埋在深坑底下,等冬天和小伙伴们一起挖出来享用。
        那是人心振奋的时代,是充满激情的火红岁月。日子虽然艰苦,可大家都活得有滋有味,充满活力。人与人之间真诚相待,童叟无欺,童言无忌。在引黄汙灌改良荒野的初期,父亲单位人手短缺,工程施工难以全面开展。我们这些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就被拉去当小帮工,帮忙测量拉线、扶标尺之类的。跟着工程科的杨履沛伯伯和郭定运、左判书叔叔等人,在修建引黄渠的工地上跑来跑去,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而且每天还能挣到一块二角五分的工钱,在当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一个人一个礼拜的生活费了。引黄干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关闸几天,这时,父亲和叔叔们就会下水摸黄河鲤鱼,还常常鼓励我们年龄大些的孩子一起下水,说这水浮力大,不用担心下沉。我们一下水,就像一条条欢快的小泥鳅,在水里嬉笑玩耍。
       黄河岸边的秋天,是收割水稻的季节,也是我们和大人们最开心的时候。收割水稻时,天气不像夏天割麦那么炎热。我们不上学的时候,就跟着大人一起到田里,一边嬉戏,一边捡拾稻穗。不过那时候,捡拾到的稻穗是要交公的,大家也都自觉,没人想着据为己有。到了晚上,月色皎洁,繁星闪烁,父亲负责的办公室在打谷场安装的大喇叭,不断播放着来自北京的声音,尤其是时常播发的《我们走在大路上》,格外振奋人心,父亲也用他充满激情的文字,鼓舞着大家的干劲。大人们义务劳动,挑灯夜战,我们跟在父亲和大人们身边,在散发着稻谷清香的人力打稻谷机旁,帮忙整理稻谷,偶尔也会打闹嬉戏。我们这么积极,其实就是盼着能吃上几口大人们义务劳动分得的、酱油味浓郁却又格外香的肉丝汤面。
      在当年黄河边的桃园口公社,有着一片承载着希望与汗水的土地。那是六十年代,一个物资匮乏却又充满理想与奋斗的时代。我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虽年纪尚小,许多事情懵懵懂懂,但父辈们的身影和他们为之付出的一切,却如同深深烙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
      易本生叔叔身材高大魁梧,走路时带着一股风,给人一种可靠又坚毅的感觉。他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里都藏着温暖,让孩子们都愿意亲近他。秦玉梅阿姨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温柔又坚定,一头利落的短发,尽显知识分子的干练。她说话轻声细语,对待每个人都和蔼可亲,就像春日里的暖阳,让人心里暖烘烘的。他们夫妻二人都是文革前毕业的河原省农学院高才生,为了这片土地能长出金黄的稻穗,常年扎根在此,弃小家儿女们而不顾,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和智慧。
      父亲和易本生叔叔关系极好,他们常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就着简单的下酒菜抿二两。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出岁月的痕迹,也照亮了他们眼中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易本生叔叔爽朗的笑声和父亲偶尔的调侃,让小院充满了温馨的气息。那时的我,总是在一旁玩耍,听着他们天南海北地聊天,偶尔也会好奇地插上几句嘴,而他们从不嫌我吵闹,总是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还会给我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水稻引种试种的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黄河边盐碱严重的土地,有着自己的脾气。春天,风沙肆虐,常常刚播下的种子就被无情地卷走;夏天,雨水要么来得太过凶猛,淹没了秧苗,要么就久旱不雨,土地干裂,让秧苗干渴难耐。但易本生叔叔和秦玉梅阿姨从未放弃。他们每天天不亮就出门,一头扎进田间,仔细观察着水稻的生长情况,从土壤的湿度、肥力,到秧苗的病虫害防治,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记得有一年夏天,连续的暴雨让稻田里积满了水。易本生叔叔和秦玉梅阿姨心急如焚,他们冒着大雨,穿着蓑衣在稻田里忙碌。易本生叔叔拿着锄头,奋力地疏通着排水渠道,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也顾不上擦一把。秦玉梅阿姨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起被水冲倒的秧苗,用纤细的双手将它们重新固定在泥土里。他们的身影在雨中显得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坚定。我和父亲也赶去帮忙,小小的我在一旁递着工具,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心中满是敬佩。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终于将积水排尽,秧苗也重新挺立了起来。那一刻,他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尽管疲惫不堪,但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为了提高水稻产量,他们还在村里的仓库一角建立了一个简易的育种实验室。那里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试验用的种子,虽然条件简陋,但他们却在这里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无数个夜晚,实验室的灯光一直亮着,秦玉梅阿姨专注地在显微镜下观察着种子的细胞结构,易本生叔叔则在一旁记录着各种数据。他们讨论着、研究着,试图找到最适合这片土地的水稻品种。有时候,为了一个实验结果,他们会争论得面红耳赤,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相反,他们在争论中不断碰撞出智慧的火花,让研究一步步深入。
      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易本生叔叔和秦玉梅阿姨相互扶持,携手共进。他们不仅是生活中的伴侣,更是事业上的最佳搭档。秦玉梅阿姨心思细腻,总能发现一些易本生叔叔忽略的细节;易本生叔叔则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和果断的决策能力,在遇到困难时,总能想出解决办法。他们的爱情,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与水稻一同茁壮成长。
      而我,在他们的言传身教下,也渐渐懂得了坚持、奉献和热爱的意义。看着他们为了心中的目标,不畏艰难险阻,努力奋斗的样子,我暗暗下定决心,将来也要像他们一样,为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全力以赴,为这片土地贡献自己的力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桃园口公社的水稻引种试种终于取得了成功。金黄的稻穗在微风中摇曳,散发出阵阵稻香。这稻香,不仅是丰收的喜悦,更是他们爱情和奋斗的见证。
       在这段岁月里,我还结识了一个女孩,叫晓妍。她和我年纪相仿,是邻居家的孩子。我们一起在苹果园里玩耍,一起在引黄渠边看大人们工作,一起在收割水稻的田里奔跑。晓妍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她性格活泼开朗,总是能给大家带来欢乐。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每天放学后,我们都会迫不及待地跑到一起,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一起在葡萄架下写作业,一起在果园里寻找最甜的苹果,一起在黄河边看日落。那些日子,简单而美好,是我童年最珍贵的回忆。
       有一次,我们在黄河边玩耍时,晓妍不小心滑倒,掉进了水里。我当时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毫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去救她。把她拉上岸后,我们俩都湿透了,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我知道,我对晓妍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了。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晓妍一家要搬走了。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在她离开的那天,我早早地来到她家,想要送她一程。我们默默地看着对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晓妍递给我一个她亲手做的小布包,里面装着我们一起在黄河边捡的石头和她最喜欢的一本书。她含着泪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回来看你的。”我紧紧地握着那个小布包,用力地点点头。看着晓妍的车渐渐远去,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常常会想起晓妍,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那个小布包,我一直珍藏着,它成了我对那段感情的唯一寄托。父亲和叔叔阿姨们艰辛劳作的身影,以及我和晓妍之间纯真的感情,都成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它们激励着我在以后的生活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敢面对,努力前行。
       如今,父亲已经离开了我,但他的教诲和那些在黄河边的日子,永远刻在我的心里。我也时常会想,晓妍现在在哪里?她过得好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那份年少时的懵懂爱恋,就像黄河岸边的稻花香,虽然已经远去,却依然芬芳扑鼻,令人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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