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本文发表于贵州省《劳动时报》，感谢副刊编辑部主任崔晓飞女士。   

                             秘 密

                          □郑玉超

冬生盯着仪表盘上跳跃的数字，心里一阵疼，脸上装作若无其事，有一会还露出特开心的笑。冬生这次是带儿子山雀去广州见世面的。

离家近十载，每年只年上才回一趟家。山雀体弱多病，得花钱。钱到了医院，就像媳妇回到了娘家。为了挣钱，冬生只好孤身到广州打工。山雀对小伙伴说，咱爹城里人，住高楼，穿好衣，与你们的爹不一样。山雀是有根据的，爹年上回家，穿得都比他们的爹齐整，头发也溜光，住的自然不会差。

伙伴们就笑他吹牛。山雀争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山雀拿这事问，冬生就笑了，“是啊是啊，爹就比他们爹强。”一高兴，还说暑假带山雀到广州去。

山雀一蹦三尺高，和爹拉钩。冬生拉完就后悔了。不到半天，山雀要去广州的消息就在小伙伴中传开了。他们满脸羡慕，山雀将头抬得老高。

山雀说，爹说城里园子叫栅栏，家里才叫篱笆；家里的茅房，泥巴、树枝垒的，遮住人就行，城里叫洗手间，还能在里面啃苹果呢。山雀想不明白，明明撒尿拉屎的地方，为啥非得叫洗手间，说给小伙伴，小伙伴也想不通。

这次终于放暑假了，山雀眼睁大了盼着，冬生呢，既想，又怕。冬生还是请了三天假，搭了顺风货车。离家不到一里地光景，他下了车蹲到溪边，洗了头发，又换上手拎袋里的衣服，立马外表光鲜，头发闪亮。山雀见了爹，连亲了五六下。

坐上大巴，山雀一个劲问，广州有啥好玩的，好吃的。一阵幸福感漾上冬生心头，瞬间又被愧疚淹没。下了大巴，山雀说，想坐小车，外国人叫台客随。冬生只好去拦出租车。

仪表盘上的数字奋不顾身地翻转，冬生的心就抖了起来。司机连问三次，想再确认一下目的地，可冬生只顾盯着数字跳跃，发着愣。山雀用手抵了抵，冬生才回过神来。

住的地儿远远超出山雀意料，破烂的单间宿舍，大床用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电风扇牙疼似的哼叫着，唯一好点的就是蚊帐——那还是在小区垃圾桶里淘的宝贝，六七成新。院子的栅栏并没见到，洗手间苍蝇漫天飞舞，哪里能啃苹果？

山雀撅起了小嘴说，爹骗人。冬生涌起的笑容宛若风刚卷起的云彩，正欲飘散，突然，风歇了，那笑容就硬硬地僵在脸上。

冬生白天陪山雀逛大街小巷，晚上待山雀睡下后，他将蚊子打尽，掖好帐子，调好风扇，这才安心去工作。夜深了，回来朝破椅上一躺倒头就睡，蚊子明火执仗也没精力理了。

动物园是要去的，小伙伴早知道山雀要看钩鼻癞象，金毛狮王，还有将尾巴卷在树干上荡秋千的猴子。园门口，冬生打着哈欠，山雀问：“爹，你不爱看动物么？”冬生笑：“你喜欢，爹就喜欢。”买票时，恨不得自己不进园，可是，山雀太小，冬生捏着汗涔涔的钱，一狠心买了两张。

两天后，山雀还是发现了秘密。那夜，山雀醒来，恰巧，冬生回来了，月光下，佝偻着腰，拖着装粪车，正想往院墙外的小巷子里藏。这当口，山雀到院子撒尿。父子俩对视了十多秒，愣了好大一会，才各自回过神来，冬生尴尬地笑。山雀头一扭，跑回了房间，蒙起被单，肩膀一耸一耸。

早上吃饭，山雀鼻孔里似乎有种怪味，干呕了好几次。冬生忙去摸山雀的额头，山雀将头扭向一边，汪了满眼水雾。

再逛城时，山雀有意无意地瞟那些清洁工。才逛半天，山雀就一个劲催爹回去。冬生很纳闷，平常自己催了又催，山雀都赖着不回。莫非……想到这里，冬生的心里又一阵痛。经过清洁工阿姨身边时，山雀止下脚步，轻声问：“阿姨，可以请您帮我和爹拍张照么？”便将爹破旧的二手机递过去。

阿姨正想拍，山雀又举起右手，做出暂停动作。冬生不解，阿姨也不解。只见山雀拉着爹奔向停在不远处的清洁车，说：“站在这儿拍最好！”满脸通红的山雀心里有许多个秘密——爹的床板下压着两张捐款单、三张献血证明，等着回去，他还要昂起头告诉小伙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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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汪了满眼水雾。

再逛城时，山雀有意无意地瞟那些清洁工。才逛半天，山雀就一个劲催爹回去。冬生很纳闷，平常自己催了又催，山雀都赖着不回。莫非……想到这里，冬生的心里又一阵痛。经过清洁工阿姨身边时，山雀止下脚步，轻声问：“阿姨，可以请您帮我和爹拍张照么？”便将爹破旧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