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检索,搜索档案馆监守自盗的案例,影响最大的莫过于2010年湖北荆州档案馆的张国良案和2015年山东潍坊档案馆的王家林案。
吴冠中名画《苍山洱海》失窃案
2009年11月24日,吴冠中的名画《苍山洱海》在北京诚轩2009年秋季拍卖会上以108.64万元价格成交。
2010年7月,湖北荆州区政协的老王,在家中上网,突然看到了这条消息:“编号:0669;国画《苍山洱海》;作者:吴冠中;起拍价:650,000元至750,000元:成交价:1,086,400元。时间:2009年11月24日。”页面左上角有一小幅作品图片:依山傍水的云南大理,苍山与洱海唇齿相依;近处高大林立的捕鱼船,于静中见动,给画面平添了勃勃生气。
吴冠中《苍山洱海》
政协老王觉得这幅画与档案馆保存的画太像了。
原来1983年,为纪念国务院公布江陵为全国首批历史文化名城一周年,湖北省江陵县文联和江陵书画院联合举办“全国著名书画家作品展览”,邀请了一大批我国知名书画家参加展览,其中就包括吴冠中等人,共形成了156幅珍贵名人字画。后来,为安全期间,文联将156幅字画全部移交给档案馆保管,《苍山洱海》也在其中。
第二天,老王来到区档案馆,要求调阅吴冠中的《苍山洱海》。当保管人员将《苍山洱海》调出一看,竟然发现是一幅仿制品。
档案馆立即向警方报了案。
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很快就锁定了荆州区档案馆编研科长张国良。
经传讯,张国良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原来,文联的这批名人字画进馆以后,为了确保安全,档案馆设立了专门库房和专用樟木箱,同时,建立了双人双钥匙保管制度。钥匙一份保存在保管科长盛某手里,一份保存在编研科长张国良手里。
2007年的一天,张国良为了偷盗字画,找到盛某,谎称自己的钥匙锁在库房里了,借盛某钥匙去开库房的门,并借机偷配了一把钥匙。
有了双钥匙,张国良就勾结了个体文物交易商张登炳、个体养殖户刘勇,三人一起,开始共同作案。
第一次,时间约在2007年的夏天,张国良晚上溜回单位,用双钥匙打开藏画的木箱,偷偷盗出吴冠中画作《苍山洱海》和关山月画作《冷艳图》,带给张登炳拍照并找人临摹,然后,张国良再将赝品放回档案馆内。半个月后,三人到广州将画作销赃,获得35万元赃款。
2007年12月,采用同样的手段,张国良再次盗得刘文西画作《日本新娘》及陈大羽画作《雄鸡》,销赃获款10万元。
公安人员调查中发现,张国良涉嫌盗窃作案三次。
后经专家鉴定,156幅字画中,被掉包的名画共计8幅。
最终,经荆州区法院判决,张国良被判有期徒刑13年。
清水衙门水不清
2014年10月的一天,山东潍坊市档案局组织库房检查。在特藏室,该局管理科科长张俊勇随手抽出一幅名人字画,赫然发现这幅字画竟是随意涂画的涂鸦之作。惊诧之余,他接连查看了十余幅字画,竟然都不是真品。字画被掉包了!检查组一行立即停止检查,封锁现场,并报告局领导。
翌日,该局召开全体工作人员会议,研究解决特藏室字画掉包失窃问题。这时候,大家才不约而同地发现,管理科副主任科员王家林不见了。王家林的亲属也到局里反映,家里发现王家林留下8000元现金和一张写着“最近出门几天,不要找我,勿念”的字条,人已失联。
档案局立即调取了单位监控录像。录像资料显示,事发前几个月中,总有那么几天的傍晚时分,王家林提着行李箱或者旅行包从单位匆匆离开。
档案局随即报警。
王家林,1995年入伍,2006年从部队转业。转业以来,王家林一直在潍坊市档案局从事档案保管工作,库房钥匙由王家林一人随身携带保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清水衙门”里打发日子,王家林看到昔日的同学、战友或经商,或从政,一个个渐入佳境,唯独自己,虽然已近不惑之年,却仍然当个小小公务员,纠缠在柴米油盐里,王家林的心理逐渐失去了平衡。
日子久了,王家林动起了歪脑筋。
档案馆把馆藏值钱的字画等珍品,全部集中存放在特藏室里,特藏室的钥匙由王家林一人保管。局馆偶尔会对特藏室组织一次例行检查,但都是走走过场,从不查看特藏室内的具体藏品。于是,王家林就盯上了特藏室。
2011年12月的一个周五下午,等其他同事陆续下班离开后,王家林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从特藏室的一个铁皮柜里盗走了近代书画名家陈寿荣的画作《聊斋百美》《历代仕女》,近代画家于希宁的写意画《花卉》。第二天一早,王家林骑车赶到齐鲁古玩城,以1.5万元的价格,将偷出来的3幅画卖掉,顺手又在古玩城内,花200元钱买来3幅字画,放到原先的铁皮柜内,以假充真。
于西宁的画作
看到此事一直没人发觉,王家林的盗窃行为开始一发不可收拾。有时,他甚至连买幅假字画的钱都省了,直接凭记忆临摹字画,放回特藏室滥竽充数。
至2014年10月案发时止,近三年的时间里,王家林利用职务之便先后盗卖馆藏真品字画52幅、民国版潍县志等古籍5套、旧电影海报35幅,售卖获利计25.8万元。
为了出售自己盗窃的馆藏,王家林还在网上建立了一个名为“字画收购”的QQ群,给自己取了一个“青云居士”的昵称,每当他从特藏室偷出来字画,便在群里发通知,并附加字画的电子照片,招揽顾客,借助QQ聊天功能,传输照片,查验字画,并讨价还价,待双方谈妥价钱后再成交。用这种方法交易字画,速度快,效率高,并且隐蔽性强。若不是2014年10月的一次偶然检查,整个特藏室被盗空了都无人知晓。
当然,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家林的盗窃行为最终也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2015年,山东省潍坊市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检察院依法提起公诉,王家林被该区法院以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九年。
档案馆监守自盗案的启示
启示一:档案馆不是世外桃源,档案的安全体系建设非常重要,绝非可有可无之事。在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下,有的档案工作者受利益驱使,违反职业道德,触犯安全底线,实行监守自盗,必须引起高度警惕。
启示二:档案的安全管理,必须突出重点,对症下药。对于那些具有重要经济价值的档案,尤其应该特殊对待。不仅要做到账目清楚,保管安全,更要严管理,勤监督。荆州档案馆虽对珍档实行了双人双钥管理,但在执行中,并未将制度完全坚持落实到位,给了犯罪分子有机可乘。同时,缺失监督检查也是深刻的教训。荆州和潍坊两案,犯罪分子连续作案长达两三年之久,始终无人发现,这与平时缺少检查监督是分不开的。馆藏清点三五年搞一次是可以的,但对于馆藏珍品,则必须坚持每年定期清点,并要成为制度。
启示三:档案的开放和信息公开,是档案安全的最佳防腐剂。对于名人手迹、珍贵字画等档案,信息公开非常重要。吴冠中的《苍山洱海》之所以被荆州政协的老王发现,关键是该画在进馆之前,已由文联编入画册出版,所以,社会大众成为最好的监督者,张国良偷盗字画有所顾忌,也是因为文联字画都已出版发行的缘故。而王家林能够如此肆无忌惮的偷盗馆藏珍品,并在网上公开叫卖交易,一方面是因为馆藏珍品无人知晓,没有人会想到这些公开叫卖的字画来自于档案馆,另一方面,盗卖了的字画等档案珍品,档案馆只留下一份文字目录,缺乏影像对照,绝大部分字画再也无法追回,给档案馆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启示四:国家的相关法律规范需要进一步的完善,对于档案馆的监守自盗行为进行严厉打击,筑牢档案安全的司法防线。荆州和潍坊两案,都由法院作出了判决,但在审判中,均未涉及《档案法》,同时,对同样性质的监守自盗犯罪,不同的法院,却做出了不同的判决,潍坊法院判定王家林是“贪污犯罪”,令人难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