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母亲
李丽花
自幼本是富家女，包办婚姻不由己。
饱经风霜历沧桑，平生勤劳多磨砺。
十月怀胎生我身，终身难报养育恩。
音容笑貌今犹在，思念所及泪沾襟。
——题记
当我提笔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母亲已离开我整整十六年了。都说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渐渐淡忘，但对于我来说时间越长，越思念加倍、想念无期。
妈，这十六年我没有一天不思念着你，也常常在夜里梦到您。我始终牢记您是我的根，是生我养我的人，没有您就没有我。特别是我自己做母亲后，这十八年风风雨雨坎坎坷坷，才真正体会到您的不容易。您的一生苦而短暂，您不善言辞，有苦宁肯往肚里咽，也从来不与任何人诉说，好多事都是您走后通过亲戚还有村上人的叙述才知道的。
妈妈，你在世的时候我年龄小，现在我有能力孝敬您了，您却永远离开了我。亲爱的妈妈，感谢你给予我生命，感谢您赐给我的一切一切……请允许我将我和你的故事娓娓道来……
你的名叫郑玉轻，身高不足一米五，体重七十来斤。1957年出生于登封市送表街下老坟沟的一个富裕家庭，也算得上是一名大家闺秀。
我有四个舅舅，两个姨，你排行老五。我的外公是村支书和信用社主任，外婆是和蔼可亲的老太太。从小有人给你算命是霹雳火，可能都认为这是个不好的预兆吧，在你几个月的时候外公就把你送人寄养。你送出去的第一家，去了两天养你的老太太就去世了，我的外婆又把你抱回了家。送出去的第二家就是现在我们村，你抱去之后高烧不退，你的舅妈又让我外公把你抱了回去。从那以后我外公外婆再也不说让你寄养这回事了，你就跟着我的外公外婆，过着无忧无虑的富家生活。
到你16岁的时候，我外公本来是给你找好了婆家，可就因为我的三舅智商低找不着对象，外公的同事想到了换亲这个办法。这个决定对你来说犹如五雷轰顶，可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能违背的。
当时我爸已经娶过一门亲，我想这说啥您也不会同意的。听说当时我二姑也不同意，可为了我爸也别无选择。一场荒唐的换亲，让你痛苦了一辈子。
你20岁嫁到我们家，生下我们哥妹三人，听说生我的时候是难产（横生）差点丧命，我1991年那个妹妹没有留在这个世上。也可能是因为换亲的缘故，你和我二姑一开始就性格不合，生气了回娘家我外公连门都不让你进。我们家单传五辈都是一个男丁，可想而知我爸从小到大都是很娇惯的。
自从我爷爷奶奶走后，你和我二姑矛盾逐渐加深。本来换亲就是有气，再加上我外公不偏向你，你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记得那年我8岁，爷爷奶奶的后事处理完半年，你舅家老表结婚时的情景。当时我爸去水泥厂上班没回来，你舅家住咱们家坡下面。你还特意交代我让我看着两个妹妹，你去他家帮忙干活就回来。
不一会儿你就哭着回来了，后来我才知道是你妗子嫌弃你带孩子邋遢，众目睽睽之下说极其难听的话让你丢面子。你的妗子是咱们村出了名的母夜叉，没人喜欢也没人敢招惹那个娘儿们。
从那之后你就一直想着那件事，后来你越想越气，边干着活边骂着她。咱们村大不知道哪个多嘴的，把这事传到那母夜叉的耳朵里了。至今我还记忆犹新，是一个夏天的中午，你在大门口坐着吃饭，那母夜叉气势汹汹地来到咱家，问你有没有骂她，你说没有她就把你手里的碗摔碎在地上，并追着打你，接下来你就跑了，我和我妹就在后面追着，跑着跑着我妹跑不动了，我们俩也听不见你喊救命了，大概有30分钟之后，我就听见大路边有哭声。我拉着我妹顺着哭声走去，看到你在地上跪着，满脸就是被树枝摔打的伤痕。我和我妹把你搀扶到家之后，就和你一起去了外婆家。
本以为外公会为你出气，最坏的结果是外公拿着棍子不让你进他家门。外婆非拉着你进家外公不同意，外公愤怒之下竟剁掉外婆的一个小手指。当时我毛骨悚然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外婆忍着疼痛还是把你带进了家门。外公不给好脸色，我们住了四天就回咱家了。
回家之后，你天天晚上一个人坐在大门外坐到很晚，每次都是我出去把你拉回了家。那时我妹妹小，哥哥也不在家。晚上外面黑洞洞的，我真害怕你会出事，你每天晚上都是趁着我和我妹睡着后坐在被窝里偷偷流泪。你越想越失望，就买了百草枯，每当拿起来喝的时候，都会看我一眼然后又放下，这样徘徊不定了很多次。我趁你不注意把药都倒在了厕所里。
有一次，你非要喝药不可，我就给你跪下，你绝望地说我情愿这样做。我说妈我才九岁，你走了我怎么办？你就忍心把我扔下自己走吗？等我长大了一定让你跟着我享福，我给你新衣服穿给你买好吃的带你去城里住……说到这儿你放下药瓶沉思了许久。我让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许喝药不许做傻事，以后的路还很长，你还有两个闺女呢！你也答应我说，为了我不再寻短见想不开了。
1996年的大年初一，你和我爸吃完饭就吵架，你骂我爸骂的难听，我爸失手将你的头上打了个窟窿。正值过年村卫生所也没开门，情急之下我只好先用面粉敷在伤口上，然后求助村里人趁车拉你去街上，包扎没什么大碍我们便回了家。
到初二那天，我爸准备好了礼物，让你我和妹妹一块去给外公外婆拜年。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唯一一次过年和你一块去给外公外婆送礼。到外婆家的时候，我大姨和三姨都还没到，我们就坐在外公的屋里看电视吃花生。外公给我和我妹压岁钱，外婆还给我们热的牛肉汤喝。
等到中午了，我咋感觉哪儿不对劲，他们似乎把咱们给忘了，妹妹在那儿看电视看得痴迷，我没敢打扰她自己出来看看外边是咋回事。出来看到的一幕让我没齿难忘，四舅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准备吃饭，看那架势是没打算叫上咱们仨坐下一起吃。当时我没有耍性子闹情绪，而是拉着我妹妹说我们要回家。
当时我四舅妈看出来我的脸色不对，就说道：花，过来坐下来吃饭了！可我执意要走说我爸在家还没吃饭。回到家之后我就给我爸说了经过，说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进我外公家的大门了。
后来我放学路上多次见到我四舅妈，她说让我回家歇歇我咋说都不去。我发誓要好好学习，将来让我妈母凭女贵。那时候是上小学，你经常在学校附近的地里边干活边等着我放学一起回家。暑假你还带着我去我大姨家大姑家转转，开学了我爸去接我和我妹回家上学。
转眼到了上初中，你还去学校给我送过几次吃的。三姨给我找的旧衣服，你还送到学校里等着我下课亲自给我。三年初中我住校，星期天回来就忙着写作业洗衣服。我写作业你就坐在旁边看着我，有一次大风把我的作文草稿刮跑了，我说刮走就不要了，可你不识字非说那非常重要必须捡回来。
去河边洗衣服你洗大件让我洗小件，洗完咱母女俩一块回家。你知道我爱吃煮花生，星期五下午提前煮，我一吃就是一小盆。冬天晚上还经常坐在我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摸摸我身上冷不冷。虽然你心中有压抑许久的苦，但每每抬头看到我，就仿佛又看到了希望。到了高中因课程紧张我不能在家，但我每次回家，都会看到你和我爸吵架、打骂。
高三的上半年外婆去世了，毕业后外公也去世了。在外公病危前，你说让我去看我外公，我说我不去，你还生我的气。后来想想外公是你的父亲，我就勉强去了。记得外公去世前头脑很清醒，他看到我给他喂药激动得泪流满面，药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里，还给我道歉说：孩子，对不起，想当初不应该那么对你，说完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高中上完了，我爸说要给我找对象，你还骂我爸那么早就把闺女给人家。我爸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就连我离家出走回来他也没有改变主意。到现在我还记得，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姑说让我早点休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你竟然在我的里边睡。当时我非常感动，冥冥之中你好像没有抑郁，你在默默的关心着我呵护着我。
我结婚后某天你说去我大姨家转一圈就该过年了，可你出来我大姨家门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我爸我哥我妹就都出来找你。我们去中灵山许过愿，在大街上贴过寻人启事，可越着急就越找不到你。
2005年3月我怀孕了，在家养胎也没有停止打听你的下落。到2006年初我的女儿出生了。在快满月时我哥去我婆家说咱妈回来了，我当时很震惊。那么费劲心思的去找你连一点音信都没有，我偏偏在坐月子的时候你回来了？当时我想飞快的出现在你面前，可大家都说天太冷不让我出门。到大年初二，我爸把我和您的外孙女接回了咱家，我一下子没认出来在我眼前站着的是你。
趁你的外孙女睡觉，你就给我讲你这一年在外面的经历，说自己遇到好心人收留了你。说完之后掏出20块钱，还有一块布，还给了我外公外婆给你留下的银锁，并喜极而泣说自己当外婆了。当时我就跪下哭着说：妈，我们对不起你，把你弄丢让你在外边受苦了。可你说你遇到的那个阿姨对你很好，一直没有拿你当外人，还把你养得胖乎乎的。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因为孩子小基本上没有出过门。后来买了手机，也经常给我哥打电话问你的情况。
到2009年3月，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传来了你的不好音讯，出车祸大脑失血过多没有抢救过来。当时我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老天对好人如此不公？为什么你的命这么苦！我在殡仪馆三个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在想，老天爷为什么这样，眼看该享福了就让这样走了？在你走的第二年，我生下了一名男婴。
妈，回首往事，感慨万分。您的爱如春风般温暖，如细雨般滋润。你知道走的这些年，我是多么羡慕有妈的孩子吗？当我看到别人都给自己的妈妈买东西，浴池洗澡时别人的妈都给自己闺女搓背时，我有多眼红吗？
曾几何时，我怨过你，为什么把我丢在这个世界上？可之后想想，每当我对自己婚姻不满时，我都会拿我自己去比比你，我应当应该感到知足。虽然你大字不识一个，但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女人从一而终安分守己的那种宝贵品质，看到了那种不能改写命运但必须接受的那种挣扎。
我经常看关于伟大女性的电视剧，如《京华烟云》姚木兰、《妈妈无罪》江素秋、《等郎妹》润月等等和你一样苦命的女人角色。
妈，从你的身上让我看到了初心如磐，清醒坚定，永远都不放弃自己为人和做事的底线和原则。时间可以让人丢失一切，但是亲情是割舍不去的，即使现在你已离去，但你的爱，是永远留在子女灵魂的最深处。
妈妈，我爸已经去天堂和你团聚了，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看着你们的儿孙后代，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亲爱的父亲母亲，都说养儿防老，可你们连孝敬的机会都不给我们。人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年少不懂父母恩，懂时已是中年人。这世界没有一种爱，可以和父母之爱比纯粹、比无私、比真挚。父母的优秀品质，带给我永恒的精神财富，我会带着你们的爱温暖前行。亲爱的父亲母亲，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们的女儿。
李丽花和她的妹妹
作者简介：
李丽花，自幼热爱文学，高中时获得登封文学期刊《嵩苑》杂志优秀作文评选第一名殊荣，现供职于少林小龙武术学校办公室文员。
登封作家
主编：王迎勋
编辑：王银贵
审核：顾君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