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一位60多岁的日本女士来到重庆江津，参加聂帅陈列馆的聂荣臻铜像揭幕仪式。面对栩栩如生的铜像，她眼含泪水连续三鞠躬并激动地说：“元帅‘父亲’，我永远都会记住你的恩情。”

她是美穗子，抗战烽火中被聂荣臻元帅救下的日本孤女。这段跨越国界与时代的情谊，成为中日两国人民友谊的历史见证。

2008年4月12日，在日本东京举行的中国摄影家沙飞战地摄影展上，一名男子在欣赏沙飞拍摄的聂荣臻元帅和日本孤儿美穗子的照片。新华社记者任正来摄

1940年8月20日，百团大战正式打响。八路军一举攻克娘子关，直插井陉煤矿，迅速抢占了东王舍矿区。日本侵略军为阻止我军前进，不顾自己的侨民尚未撤退，用夹杂着烧夷弹的排炮，向东王舍村猛轰。在浓烟烈火之中，忽然传来婴儿凄厉的哭叫声。我军两名机枪手，冲进烈焰中抢救出两个女孩，父母已经双亡。

聂荣臻司令员听到消息后说，孩子无罪，并命令立即将她们送到指挥部。两个小女孩就暂时在八路军指挥部安了家。大一点的女孩叫美穗子，四五岁左右，小一点的婴儿叫琉美子，只有几个月大。美穗子很喜欢拽着聂荣臻的马裤，在他身边跑来跑去。

出于安全考虑，聂荣臻决定把两个日本孩子送还日方。他安排战士们找来一个可靠的老乡，准备了一副担子，把两姐妹放进担子两头的筐中，还叮嘱在筐里多放些梨给孩子在路上吃。

临行前，战地记者沙飞看到这令人动容的一幕，按动快门留下了一组珍贵的相片。其中一张是即将离别时聂荣臻牵着美穗子的合影，一张是老乡挑起装着美穗子和妹妹的担子准备启程，另一张是美穗子坐在筐里，手里捧个梨啃得津津有味。

井陉战斗中被八路军营救的日本小女孩美穗子。沙飞摄

聂荣臻亲笔写了一封信，共600余字，字字千钧。信中写道：“我八路军本国际主义之精神，至仁至义，有始有终，必当为中华民族之生存与人类之永久和平而奋斗到底，必当与野蛮横暴之日阀血战到底。深望君等幡然觉醒，与中国士兵人民齐心合力，共谋解放，则日本幸甚，中国亦幸甚。”

由于这封信没有封口，被摄影师沙飞拍照，信文永远地保留了下来。

聂荣臻写给日军的亲笔信。沙飞摄

不久后，两姐妹被安全转交到了位于石家庄的日军司令部。而后年幼的妹妹因故不幸夭折，美穗子则被带回故乡日本宫崎县都城市交由亲人抚养。这一别就是40年，聂荣臻始终牵挂着日本小姑娘的下落。1980年，随着中日关系的发展，《解放军报》《人民日报》等先后刊登了文章《日本小姑娘，你在哪里？》，并配发了当年沙飞拍摄的这几幅照片，在中国和日本引起很大轰动。日本《读卖新闻》记者经过认真查找，很快就在宫崎县找到了当年的美穗子。

“当记者拿着我的照片找到我时，我激动得哭了。我没想到，在40年后，还会见到救过自己的亲人。”美穗子回忆说，那时她已在宫崎县都城市安家落户，和丈夫与３个女儿生活在一起，全家人都很幸福。

1980年6月10日，美穗子一封饱含感情的信转到聂帅手里。她在信里说，希望能够来中国，亲眼见到“父亲”。

随后，中日友好协会盛情邀请美穗子一家访华，年过八旬的聂帅在北京接见了美穗子一家。四十年后，这对“父女”终于相见。

聂帅救孤的故事后来还编入小学语文课文《聂将军与日本小姑娘》，美穗子也成为中日友好交流的使者。

美穗子一家1980年7月22日至24日在上海参观访问。图为上海市少年宫小朋友向美穗子赠送表现中日友好的剪纸。新华社记者张刘仁摄

2002年8月23日，美穗子在北京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参加中日和平交流大会。新华社发

这段始于战火的情谊，早已超越个人恩义：它被载入教科书、刻进纪念馆，化作一代代中日青年理解战争之痛、珍视和平之重的永恒教材。

主笔：张铖

编辑：章磊、刘金海、方欣

图片：中国照片档案馆

视觉：胡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