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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东坡书苑|苏轼与水之苏东坡与阜阳西湖的智慧情缘
常思齐
2025-06-14 12:10:54
一湖碧水,映照出一位文豪太守的治世智慧与天地情怀。

元祐六年(1091年)闰八月,五十六岁的苏轼踏上了颍州土地。此刻的西湖烟波里,历史的伏笔早已埋下——三十八年前,他的恩师欧阳修在此疏浚西湖、修筑三桥;三十八年后,西湖葑草再度蔓延,旱涝肆虐,等待着另一位知音的救赎。

颍州西湖(今安徽阜阳西湖),与杭州西湖、惠州西湖、扬州瘦西湖并称“中国四大西湖”,自周康王时期初现雏形,至唐宋已达鼎盛。当这位曾缔造杭州苏堤的文豪太守面对颍州西湖时,一场自然与人文的双重修复工程就此展开。

01 水患困局:苏轼颍州任上的挑战

颍州城头,秋旱的焦灼尚未散去,一道朝廷诏令却让新任知州苏轼心头一紧——开挖八丈沟工程即将启动。这项计划征调颍、寿、陈三州十八万民工,耗资三十七万贯,意图将陈州之水引入颍河。
“此非治水,实乃嫁祸!”苏轼掷笔而起。他亲率水利官员与工匠,携带“水平、照板”等测量工具,从蔡口至淮河实地勘测五十余日。数据触目惊心:陈州地势低于淮河近一丈,若开沟引水,淮河汛期必倒灌颍州,“非惟禾稼无遗类矣,城郭百姓皆有沦溺之忧”。
与此同时,颍州西湖的危机同样迫在眉睫。湖面葑草淤塞近半,旱时无法灌溉,涝时洪水肆虐。百姓苦不堪言,而前任疏浚工程因调任半途而废。水利与民生,如两道枷锁拷问着这位新太守的智慧。苏轼在颍州的治水征程,始于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02 疏浚西湖:淤泥筑堤的生态智慧

颍州西湖畔,寒风中的民夫挥动铁锹,湖底乌黑的淤泥被一筐筐挖起。苏轼与签判赵令畤(字德麟)立于堤岸,目光穿透冬雾,仿佛看见新西湖的模样。
“奏乞罢黄河夫万人,开本州沟”——苏轼以惊人魄力上书朝廷,请求将原本派往黄河的民夫留驻颍州。他创造性地提出“以工代赈”方案:利用灾年劳动力充裕之机,招募民工疏浚西湖,既解决饥民生计,又完成水利建设。
工程暗合自然节律:四月底趁梅雨葑根浮动易除,六七月借大雨杀草防蔓,八月断根绝后患。更精妙的是生态维护设计:在湖区划界募民种菱,因“芟除涝漉,寸草不遗”的种植特性,自然抑制葑草滋生。
当万余民夫挖出的淤泥在湖中堆起长堤,颍州版的“苏堤”就此诞生。堤上垂柳依依,春花灼灼,不仅解决“环湖往来,终日不达”的交通困境,更成为后来“颍州八景”的核心。
而苏轼对水的治理远不止于此。他修建三座水闸调控焦陂塘水源,连通沟渠网络,使西湖成为灌溉中枢。这套集蓄洪、灌溉、生态、景观于一体的系统工程,彰显着超越时代的治水智慧。

03 阻开八丈沟:科学精神与民本情怀

元祐六年九月,州衙后院菊花开得正盛,苏轼与转运判官朱逊之的赏花会谈却转向沉重。“若开八丈沟,颍人代陈受患矣!”苏轼将测量数据铺展案头。
在《奏论八丈沟不可开状》中,他列出“五不可”:
- 淮水倒灌风险:“淮水面阔二十余里,高于沟内水面一丈有余”
- 劳民伤财:“役夫十八万,粮钱三十七万贯石”
- 毁坏良田:“占用良田四万余亩”
- 破坏水系:“截断颍河航运命脉”
- 无效排水:“陈州之水仍难入淮”
科学数据与民生关怀在奏章中交织。当朝廷最终采纳谏言停工,颍州城欢呼雷动。这场胜利不仅免除了一场生态灾难,更节省巨额财政支出,保住了十八万农夫的耕作时光。
苏轼离任后,赵令畤寄来西湖竣工喜讯,附诗询问“杭颍孰美”。苏轼提笔笑答:“太山秋毫两无穷,巨细本在相形中。大千起灭一尘里,未觉杭颍谁雌雄。”——庄子齐物思想与佛家世界观在此交融,将两湖之争升华为对自然本真的礼赞。

 04 水韵诗心:西湖涟漪中的文学灵光

疏浚工程间隙,苏轼常携僚属泛舟西湖。某日薄暮,见荷叶接天,他脱口吟诵:“四面垂杨十里荷。问云何处最花多。画楼南畔夕阳和。”(《浣溪沙·荷花》)此刻的西湖,已从治理对象升华为心灵栖息地。
当秋霜染白淮河,他于舟中忽闻歌女吟唱欧阳修旧词,顿时泪湿青衫:“佳人犹唱醉翁词,四十三年如电抹……与余同是识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木兰花令·次欧公西湖韵》)湖波荡漾着两代文豪的精神传承。
水利工程之外,苏轼的水文化创造更显深邃。他记录颍州民谚:“世治颍水清,世乱颍水浊”,以水的清浊隐喻吏治得失。在《六事廉为本赋》中提出“功废于贪,行成于廉”,将水的纯净特质与为官之道相通。
水利工程与文学创作在湖光中交织,形成独特的文化景观。苏轼与赵令畤的《汝阴唱和集》虽已散佚,但其间流淌的水韵诗心,早已汇入颍州文脉。

05 千年余波:西湖兴衰与当代重生

苏轼离任仅月余,西湖疏浚工程告竣。赵令畤在湖岸植树栽花,颍州西湖重现“平湖十里碧琉璃”的盛景。历史却给这片水域安排了坎坷命运。
南宋末年,蒙古军决黄河淹宋军,黄河开始侵夺颍河。至明清,黄河南泛与围湖造田使湖面急剧萎缩,从宋代“水深莫测、广袤相齐”蜕变为清乾隆时“水面八百九十四亩”。
1938年花园口决堤,黄河水裹挟泥沙吞噬最后一片湖光,古颍州西湖终成“黄泛区”的记忆。湖可以淤平,苏轼治水精神却在阜阳大地生根。新中国成立后,在“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号召下,王家坝闸等水利工程崛起。改革开放春风中,1988年颍州西湖重建工程启动,2009年获评国家湿地公园。今日西湖景区,二十四平方公里规划区铺展“一环连八区”格局。苏堤春晓处,仿宋水闸静立,数字化水文监测系统实时守护湖体健康——古代智慧与当代科技在此共治一泓碧水。

阜阳西湖畔的苏公堤柳枝新发,水闸遗址旁立着智慧水文监测站。游客在“未觉杭颍谁雌雄”的诗碑前驻足,手机扫码可看全息投影的苏轼泛舟图。国家湿地公园的鹭鸟掠过水面,翅尖点开涟漪,恰似九百年前挖泥船掀起的波纹。苏轼在颍州仅八月,却以天人合一的治水哲学、普惠民生的水利工程、寄情江湖的诗词文章,为颍州西湖注入永恒灵魂。当无人机航拍镜头掠过6平方公里湖面,苏轼若见当代治水者用生态护坡取代麻缠竹管,用卫星遥感辅助水位调控,必当抚掌而笑:“善哉!通其理而酌之人情者,古今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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