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唐人街上的女人们》人是个奇妙的东西
北京晚报 | 2025年06月01日
▌顾艳 著
米娅准备出发回学校去。
走前，母亲再三关照她要吃早饭，不能饥一顿饱一顿。米娅“哦哦”地应着，逃跑似的离开了家。学校与家的距离不远，走过去也就半个来小时，既有地铁站又有公交站，不过坐公交车直达校门口更方便些。
回到学校，月光明晃晃地流淌在校园里。透过大钟后面的树木，能看见一对对谈恋爱的学生。米娅寝室里的其他两个女生都有男朋友，尤其那个叫麦琪的女孩，男朋友在意大利，经常有越洋电话来。现在隔着操场，她远远能看见自己寝室的灯亮着，也许麦琪又在和她的意大利男朋友通电话了。夜晚的树木渗出清新的凉气，米娅放慢脚步，陷入对大卫的思念之中。
星期一又开始了，这周而复始的日子，除了上课背课文，在米娅心里还有了朦胧的爱情。她渴望看到大卫，心里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在午后，大卫高大英俊的身影出现了。他穿着一套黑色西装，系着一条玫瑰红的领带，仿佛刚出席什么重要学术会议回来。经过学生寝室楼时，他放慢步子仰头望着那些窗户，好像是在寻找米娅寝室的窗户。米娅突然很兴奋也很安慰，她想，大卫果然没有忘记她。
大卫一步步朝教师办公大楼走去，米娅拿着复印好的资料，向大卫飞奔而去。大卫听到喊声停住脚，转过身看到树影婆娑中的米娅，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和温柔。午后的阳光是那么地温暖，米娅紧张得额头直冒汗，但她还是勇敢地说：“我想你！”只是这声音很轻，不过大卫还是听见了。
“我也想你！”大卫的眼睛突然像发电一样望着米娅。米娅心里有了些把握，大着胆儿嘟哝道：“我爱你！”这话一经说出，就像音乐一样缥缈回荡在空中。米娅面颊绯红，每一根细小的血管都亢奋起来，热血奔涌。大卫笑笑说：“我也爱你。我先回办公室，回头再与你联系。”说着他转身大踏步走去。
米娅的眼睛湿润了，泪眼蒙眬地望着大卫的背影，直到大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夜晚轻风荡漾，回寝室的路上，她突然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仿佛一颗空荡已久的心有了依附和着落。
学校已进入期末复习考试，米娅这学期的选课很多，最需要记忆的是解剖和西班牙文，几乎都要背，譬如：皮肤、肌肉、骨骼和神经系统，呼吸系统和血液循环系统，消化系统和泌尿系统，还有生殖系统。当然比起背西班牙语单词，背诵人体结构还比较有趣味些。米娅最拿手的就是背书，通常读上两三遍就能背出来，有时还能过目不忘。
人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自从上了解剖课，米娅常常惊异于人体内部结构的精致和完美。她想，上帝怎么会创造出人来呢？人体为什么要由二百零六块骨头组成？当然这样的追问是没有结果的。米娅中午从来不午睡，她用口诀的形式背诵道：“头部包括脑颅骨，共计二九有定位。胸椎十二颈椎七，腰椎五块成方形……”同屋的麦琪午睡醒来后，她已经把二百零六块骨头背出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米娅经常能在学校里看见大卫。无论食堂、操场、教室，抑或是那个解剖实验室，他们的目光隔着众多同学的身影，频频对望。这种对望虽然有些飞扬凄切，却是勾魂而快乐的。米娅盼望周末与大卫一起回家，一起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大卫让她有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