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固南寨东街村，有一处近代楼院，名为曾大褂住宅，现存阁楼、厢房等，雕饰精美，形制壮阔，被列为许昌市物质文化遗产。

这处宅院中，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宅院的主人，又有着怎样的经历呢？

阎锡山的换帖兄弟

石固分为南寨与北寨，民国时期，北寨属长葛县，南寨属许昌县，中间隔着一座石梁桥。这里不但商业发达，而且是重要的兵器产地。

在南寨，曾经出过两位知县。一位是清同治年间北街人吴朝彦，进士及第，官至广平（河南永年）知县；另一位就是曾广钦。

曾广钦，字子敬，因常穿大褂，就有了“曾大褂”的绰号。他在山西做官，名声不错，与阎锡山是换帖兄弟，后因母亲去世，离开了山西。守孝期满后，他在河南省保安司令肖洒（肖庄人）的荐举下，到开封做了盐务局局长。

如今的曾大褂住宅，已经不见大门，临街有一间厢房，房山有浮雕影壁，点缀着精美的蝙蝠图案。两个檐角下，各有浮雕汉缪文字。右为“尺璧非宝”，左为“寸阴是竞”。以此为主题的房间，或许是曾家书房。

绕过一个过厅，迎面是五间面阔的两层主楼。院内一角，有一块掷石，这是古人习武强身的用具。

小院如今的主人，住在一间新建小屋内。据他说，曾家后人都在外地生活，偶尔会回来探访一下同族亲人，在小院里拍拍照片。

曾广钦的晚年

20世纪60年代，有人把曾广钦从北京抓了回来，当时他已经80多岁，行走不便，被要求坐在架子车上游街。

人们怀疑他在家乡埋藏有宝物，问得急了，他说埋在碾盘底下。挖了挖，没有，又在附近挖，还是没有，也就算了。

面对各种盘问，曾广钦留下这样一句话：“像我这样级别的官，在外面就不算个人物。”

因他在家乡没有什么劣迹，乡亲对他还是宽容的。在长葛老人记忆里，他时常坐在街边，手里拿着张报纸。

曾广钦回石固后，有个老太太听到消息，带了一篮鸡蛋来看望。她说，这是她的恩人。

老太太年轻时被拐卖到了山西，逃跑途中被抓到并送进官府，县长正是曾广钦。

曾广钦对她的处罚，就是押送到离石固不远的琅城岗“充军”，也就是护送回老家了。

山西人眼中的好官

曾广钦曾在山西省荣河、平顺、洪洞、长治、安邑、曲阳等地主政，所到之处，注重基础设施建设，积极发展文教事业，也解决了不少疑难问题，赢得了普遍好评。

民国《荣河县志》称：“曾广钦，字子敬，河南许昌人，民国十年知县事。时值荣、津、韩三县滩地案起，公躬履巨艰，坚忍果毅，昼夜擘画，文电交驰，历时更岁，卒以晋六秦四协定和约，民赖以安，又以荣河旧城沦于河水，呈请上峰拨款另筑新城于今治，并建设孔庙、关岳庙、公署及各机关，任劳任怨，不愧干济之材云。”

民国《安邑县志》记述了这样一件事：“时值吾邑连岁歉收，粮价昂贵，（曾广钦）设平局粜旋，以赈余之款创建各工厂。最著者，十八年冬大军南下，云集运城，由运城分赴河防，俱由安邑输送。全县车辆不敷分遣，深感困苦，曾两次电请总司令，始邀准赴河南队伍不绕道安邑，直由闻喜、夏县至茅津，从此定例，吾邑不代夏县支赴茅津兵差矣。”

赵小平《平顺历史与文化》评价道：“曾公广钦，操守严谨，听讼断狱严明而敏捷。在平顺任县长两年有余，民国九年暮春离任。期间，大力推行新式教育，设立了劝学所，专办全县教育事务；补修县城文庙，利用庙舍设立师范讲习所，招生一班，一年毕业，分派各村充任初级小学教员；借县城南关厢西阁，创设了女子国民学校；借城关八蜡庙关帝阁设立城关模范国民小学校等；创筑东关石池，修杜公岭及虹梯关车道。总之，在任期间力推开筑道路、兴修水利、建校兴学、植树栽桑、禁烟禁毒、养蚕种棉等六政。”

他在平顺县实施的系列举措中，创建东关石池最受好评。

“平顺居太行之巅，地势高燥，水泉缺乏，人民饮料咸取给浅小易涸之池。平日相约俭饮，莫敢或费。一遇春夏旱干，汲饮于数十里之外，奔走于道路之间，汗流浃背，伛偻难堪，人无力者，出资购运价值时昂。渴饮须限，洗濯不易，灌溉植物更属罕睹。忽逢细雨小注，行潦如玉液，沉污如琼浆，哀哀小民，咸赖争食。呜呼，缺水之艰亦至此哉！”

曾广钦决心彻底解决县城群众的吃水难问题，“每拟开一广大清洁之池，引石匣活泉，以此资卫生而利久远”。但提议一出，“士夫訾议，阻力横生”。最终，他力排众议，用了一年时间，修建了一个直径八丈四尺、深三丈六尺的大型蓄水池。工程完工后，百姓欢欣鼓舞，奔走相告。

断案贤明

在荣河民间传说里，曾广钦断案贤明，接受过“圣母”的指点。

传说，他在荣河上任后，夜里梦到后土圣母对他说：“你，姓曾人不曾，断案要水清。错断民间案，仰面回固城。”“固城”，也就是石固镇。

荣河流传的曾广钦断案故事，有着浓浓的人情味儿。

有一天，曾广钦听到有人击鼓，立刻更衣升堂，问道：“何人击鼓，状告何人？有何事端？”一老妇回话：“民妇击鼓，状告儿媳虐待婆婆，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做主。”

媳妇上堂，双膝跪地：“小女子不敢，只是婆婆太苛刻，处处给我小鞋穿，待她女儿和待我不一样，反说我不孝顺。请青天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婆说婆有理，媳说媳有理，曾广钦想，一时半会儿也问不清是非曲直，不如劝解了事。随即写了一副对联：

女常可爱、媳常可憎，劝天下婆母，应争三分爱女之心以爱媳；

母每为顺、婆每为逆，愿世上媳妇，能将一点顺母之意而顺婆。

婆媳两人听罢县长讲解，不再争吵。儿媳扶着婆婆下堂回家，并把这副对联贴在了中堂，一家人从此和和睦睦。

时代局限

曾广钦虽有做事之心，但在特殊的社会环境里，难免力不从心。作为旧官僚，也不免成为新生力量斗争的目标。

1928年，他在安邑赈灾，因放粥管事人克扣灾民口粮，而灾民每日进城吃两顿粥，需往返数十里，十分不便。进步学生要求他立即关闭粥厂，为灾民发放赈粮，让其自做自食。曾广钦拒绝了。

请愿不成，学生们便在曾广钦儿子结婚时，列队到县府游行。曾广钦只好妥协。

尽管在官场历练多年，且有阎锡山撑腰，1936年，曾广钦在曲阳县县长任上，还是因陷入地方势力缠斗，最终受到南京监察部门处分。

1935年6月，山西太原市大隆祥绸缎号被绸缎同业工会罚款200元，抵抗不缴。此事后来转交曲阳县处理，曾广钦把200元罚款降到了50元，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大隆祥一纸诉状递送南京，举报曾广钦“徇情助势，越权勒罚”。

调查结果认为，同业工会的罚款未经备案，也无依据，曾广钦本应依法驳回，却折中了事，有不可推卸的过失。

最终，曾广钦受到“记过二次”的处分。

有记忆的古宅更精彩

多年前，我曾经游览过曾家旧宅，却没有留下特殊的印象。类似的院落，在中原大地，时有所见。

再次来到曾大褂住宅，感受截然不同。

听了村民的讲述，又经过文献检索，对曾广钦有了较为具体的了解后，这座破败的院落在我心里逐渐生动起来——仿佛看到身着大褂的曾子敬憩息其间。

作为石固走出的一代人物，他也曾意气干云，意有所为。南北奔走，却在时代的罅隙中进退失据。一世悲欢，任人消磨。

宏大精美的建筑，固然可以震撼心灵，但一座普通的院落，一旦与悲欢离合的人生衔接起来，就不只是冰冷坚硬的建筑了。

期待曾广钦的故事，能与曾大褂住宅一同传续。

文｜刘俊民

编辑｜兰民 龚政明 校对｜刘操龙

二审｜孙学涛 终审｜刘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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