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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中日月

作者：兰台青史

办公室的绿漆铁皮垃圾桶，总是满得最快。废纸、茶渣、用过的纸巾，日复一日地堆积着，像极了我们琐碎的生活。每逢周一例会，张主任总要提起上周五的值日生忘记倒垃圾的事。他的声音不重，却让被点名的人脸上火辣辣的。

今晨推门而入，我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场景——垃圾桶张着大嘴，里面塞满了昨日的"遗迹"。值班表上写着昨日是李老师的名字。这位年轻的女教师总是匆匆忙忙，教案本上却写得一丝不苟。我想起上周五她加班到深夜批改试卷的背影，想必昨晚又是如此。

"勿以善小而不为"，这六个字突然浮现在脑海。我拎起沉甸甸的垃圾桶，走向百米外的垃圾车。晨风微凉，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响声。路过的王老师投来诧异的目光，我报以微笑。倒完垃圾，用清水冲洗桶身，再套上新的垃圾袋。整个过程不过五分钟，却让办公室焕然一新。

古人这句话，我少时背诵如流，却直到今日才懂得其中三昧。善之大小，不在事之巨细，而在心之诚否。倒一次垃圾，让同事免于一场尴尬；扶一把老人，给他一段安稳的路程；递一杯温水，缓解他人一时的焦渴。这些琐碎如尘的小善，恰似春雨润物，无声却滋养着世道人心。

记得去年冬天，传达室的老赵每天清晨都在台阶上撒盐化冰。我问他为何如此坚持，他憨厚一笑："怕娃娃们摔着。"这简单的举动，不知避免了多少次可能的跌倒。而对面小区那位总在电梯里贴"今日消毒"纸条的保洁阿姨，用一张小小的便签，就安抚了多少人疫情期间的焦虑。

反观那些"小恶"，何尝不是如此？办公室里随手乱放的文件夹，让下一位同事翻找半天；公共场合的大声喧哗，打扰了多少人的清静；斑马线前的一脚油门，惊得老人后退三步。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过失，累积起来就成了败坏社会风气的毒素。

午休时，李老师红着脸来找我："谢谢您今早......"我打断她："举手之劳。"她眼里闪着光，第二天我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盆绿萝。更奇妙的是，从那以后，办公室的垃圾桶很少再出现堆积如山的景象。同事们似乎都开始留意这个曾经被忽视的小细节。

《菜根谭》有言："土硎可填海，蚁穴能溃堤。"小善小恶，看似微不足道，却在时间的河流中积累着改变世界的力量。一个社会的温度，往往不在于那些惊天动地的壮举，而在于日常生活中的体谅与关怀。

傍晚离开时，我看见新来的实习老师正在整理凌乱的报刊架。夕阳透过窗户，给她镀上一层金边。这画面让我想起今晨倒掉的垃圾，想起老赵撒的盐，想起那盆新添的绿萝——原来善的种子，就是这样在寻常日子里，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