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与麦浪一起颠簸
罗平均
黄淮大平原的麦浪,在初夏的风里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把整个村庄都揽入怀中。
父亲拎着一柄镰刀,腰间别着磨刀石,像一株移动的麦穗,在田埂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阳光很烈,天空湛蓝如洗,几片薄云像是被谁随手撕开的棉絮。
那些麻雀总是比我们更早知道麦子成熟的秘密,它们成群结队地从麦浪中惊起,又落下,啄食着遗落的麦粒。母亲的呵斥声惊散了我们在麦垛间的捉迷藏,光着脚丫的我们四散奔逃,跌进松软的麦茬地,笑声随着麦浪起起伏伏。
麦穗越发沉甸,母亲手里的镰刀闪着银光,唰,唰,唰,麦秆一片片倒下,又被扎成整齐的麦捆。父亲弯腰,扁担穿过两座金色的山丘,一声闷哼,大地似乎都跟着颤了颤。他摇摇晃晃地走向打麦场,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夕阳西沉,给麦场镀上一层金边。脱粒机轰鸣着,麦穗从母亲手中传到父亲手中,最后被喂进那钢铁的嘴巴。麦秸飞扬,金黄的麦粒如雨般落下,堆成小山。
从秋播时撒下的第一把麦种,到冬雪下蛰伏的麦苗,从返青时嫩绿的波浪,到抽穗时沙沙的私语,直至这满目金黄。青青麦苗,在寒风中倔强生长;灿灿麦浪,在暖阳里低头吟唱……
那是我父辈生命的轨迹,在贫瘠中扎根,在风雨里挺立,在丰收时谦卑。
油灯点亮时,炊烟袅袅。新蒸的馒头,一碗蒜泥,一壶老酒,几声咳嗽,几句闲谈。
我的童年随着麦浪起伏,在金黄的麦芒注视下拔节生长。汗水与希望浇灌的麦田,与晚霞交织成大地最美的画卷。
每次回首,麦香便从记忆深处涌来,让灵魂战栗。
我是麦田里的一个孩子,在这片厚重的土地上生根发芽。一粒麦,一株苗,一片浪,一个生命最朴素的轮回。
黄淮平原的麦浪,在干燥的春风里翻滚,在灼热的夏日里低语,年复一年,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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