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奖作家张炜的最新长篇《去老万玉家》上市以来,好评如潮,入选中国好书4月榜、中国文学好书3月榜单、探照灯好书4月十大中外文学佳作书单、中国作家网文学好书(2024年第二期)、腾讯好书2024年3月文学原创好书等多种榜单。
《去老万玉家》入围项目和榜单
1.入选中国作协“新时代文学攀登计划”;
2.入围第八届平遥国际电影展“迁徙计划·从文学到影视”单元
3.入选“文学好书榜”月度好书;
4.入选“腾讯好书榜”月度好书;
5.入选文学报月度好书;
6.入选中国作家网文学好书;
7.入选“京华好书”月度书单;
8.入选“中国好书”四月榜单;
9.入选《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好书品读月度书榜;
10.入选《中国新闻出版广电报》4月优秀畅销书;
11.入选深圳特区报2024年第二季度十佳中文长篇小说;
12.入选月度“中国好书”推荐书目;
13.入选辽宁文学馆2024年度“秋天好书”;
14.入选“探照灯好书榜”;
15.入选中华读书报推荐书目;
16.入选2024年第二站“《当代》最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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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清者自清说:“舒莞屏无论是去广州同文馆继续学业,还是留在老万玉这里,都是在走别人给他选择好的道路,故事的结局是舒莞屏自己选择该走什么路。所以我们说《去老万玉家》是一部关于成长的小说。……成长是伴随着个人对周围环境,对社会深入认识的过程,成长是一个摆脱权威的过程,成长更是自主选择人生方向的过程。”
豆瓣@鹤游西说:“这样一本节奏明快流畅的冒险故事小说,经由张炜的笔写出来竟充满了旷野长风般的诗意,仿佛能看到胶东半岛的海风呼啸着路过,而少年的征途正在眼前。单看情节的主线其实很简单,甚至有些单薄。而这份单薄,却被张炜如诗一般的文字质地和隐于幕后的深刻立意填充得无比丰盈,情节与人物的刻画氛围感十足,步步揭露的反转又会引发读者对于人生选择的无尽思考。承认自己相信的东西是一场虚妄,将自己走过的路顷刻间推翻,是少年人的特权。”
豆瓣@若寒anita说:“放下书本,脑海中想起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虽然故事不同,却有相似之处,都呈现了真假难辨虚实难分的故事,在少年的成长之路上的奥妙相遇,也好似《悉达多》中的佛陀般,历经艰难万险,辨别真伪是非,方能看清人生前路。”
在上一部长篇小说发布之时,张炜曾说:“我非常关注年轻人的状态。他们当然有苦难,还有厌倦,这二者一块儿加在他们身上。我写《河湾》,主要是给年轻人的,好比给他们的一封长信,地址不详,不知他们能否收到。”
新作《去老万玉家》同样可以视为张炜写给年轻人的另一封长信。
年轻的朋友们,这封长信,你收到了吗?
《去老万玉家》章节选读
又是一个初秋。离第一次历险已经三载,舒莞屏年届二十。三年来他身在南国,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吴院公。上次回返,他在老人身边待了七天。离开前他要亲手寻觅一根上好的梧桐,与西营圃人一起出入乡闾,终遇理想之物:一截陈年梧桐已放置多年,颜色苍苍,叩击时发出“铮铮”之声。吴院公将其放到木工房的长案上细细雕琢,刀削,石磨,再用瓷片刮过,做成一条轻韧光滑的假肢。
亨利讲授世界史,说到西欧奇异女子:圣女贞德。法兰西牧羊女率骁勇之师,所向披靡。“马上英雄,三军统帅,”亨利眨动蓝眼睛:“知道吗?贵国其实也有。”舒莞屏的目光凝在对方脸上。“信否?”“这怎么可能?”亨利耸肩摊手:“然而事实真的如此,这个人嘛,I guess she is about 30 years old.(我猜她大概30岁。)当年只有十三岁。她叫万玉,民间俗称‘老万玉’。”“啊!你在说她!”舒莞屏喊起来。“你听过?”“不不,没有。”舒莞屏忍住,让自己平静下来。“女子骑一匹白马,率领义军,如今是割据一方的‘大公’了。”亨利有些兴奋。
就因为那次历险,出于好奇,舒莞屏多次探究过这位“万玉”。她原为胶莱河东半岛巨富养女,因姿色过人,青州将军内侄垂涎日久。养父贪婪权势,将刚满十三岁的万玉送至军营。男子为浑蛮都尉,花烛之夜竟然遭遇刚烈少女:手刃新郎,夺骑而去。这就是整个传奇的开端。舒莞屏从亨利这里第一次听到了惊人的类比,就此记住了另一位“圣女”的名字。
舒莞屏正准备即将到来的同文馆季考,突然接到一纸电文。电报来自舒府,不,准确点说是西营。这是一条辗转而至的急讯,它发自离西营最近的莱州沙河电报局,传来吴院公病危的消息。他双手颤抖,盯住片纸大口呼吸。“院公,等屏儿啊!”口中喃喃,在屋中来复走动。因为紧张,一时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匆匆找提调告假,别过亨利,收拾行囊。那个柳条箱包很快塞满。一切必要打理的物事在脑海过了一遍,急急出门,心中念叨:“上苍保佑,让我赶上最近的船期,让我快快抵达!”
初秋的南国一团闷热。舒莞屏被幸运之神照拂,几日里衣衫透湿,结果也算顺遂。洋人提调抖动着棕红色的胡须,听过他的叙说,同意并强调早归:不可耽误季考,尤其是年考。他当然明白这对同文馆生员意味着什么,因为剩下的是八年学制最后几门课程,化学和万国公法,还有译书。他频频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吴院公。他好像看到老人手抚假肢,正探头遥望南方。
踏上颤颤的舷梯。昂昂汽笛响起,他在最后的回望中看到了亨利。
与三年前不同,这一次未能进入客舱套间,只好挤在多人的三等舱里。第一天的航程几乎没到舱外去,大部分时间躺在上铺,偶尔翻书。船很稳,感受不到船体的移动。除了箱包依旧,衣着简朴许多:棉质短衣,黑帮白底牛鼻鞋,细布袜靿遮入裤脚。唯有那条油亮粗长的发辫有些异样,同舱人不免多看几眼。他双手枕在后颈,看舱铺顶部淡淡的水渍印迹:像一头海象,巨大的肚腹和牙齿。又记起舒府的夜晚,六角宫卧榻上的伯父,呋呋的喘息声。下铺有两人交谈,像说一种秘语,内容晦涩,后来听出是关于烟土的价格,还有从洋行倒卖火器的事。“连发枪,德国,嗯嗯。走货不难。”他翻身向内,不再留意下铺的谈话。可是后来他们说到“匪患日炽”,特别提到了胶莱河以东的半岛。“老万玉”三个字让他心上一动,好像被一支伸来的长柄锤敲了一下。
真的没有听错。两人当中的一个故作夸张,竟然说到一段亲历:“我真不敢相信落到了她的地盘。那个黑夜,我给五花大绑押到火塘前。海边风大,冷飕飕牙齿磕打。屋里点了海猪油灯,我能看清坐在鱼皮靠椅上的女人。嗬唉,五十多岁,水牛一样壮,头扎皮条,头发乱糟糟披在肩上,门牙又大又硬,咬住一杆三尺长的烟杆,烟斗有拳头大。正审一个小生呢,顾不上搭理我。只听她问,‘你是童男子不是?如实禀来!’那小子哆嗦着尿了裤子,连说‘俺不是哩’。老万玉火起,伸出大烟斗,啪砰一声敲在小子头上。小子应声倒地。你道怎地?原来老万玉日日吞食发性海物,身上火烧火燎,必得采童男元阳,这时爆出狠劲!”“老天,只有说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这是老哥亲眼所见,不然谁能想到?妈耶!”“那倒不假。接上临到我了,她见我这把年纪,自然不打那番主意,只翻着眼问起来路。我说大元帅在下有礼了,我是送烟土的南商。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小命。老万玉没有杀我,不过赏我一条艇鲃鱼,让人看着我吃下。我也尿了裤子,知道这是一条毒鱼,她还是想让我死。因为外人活着逃出,会泄露营地水道。我吞了这条毒鱼,回到住处赶紧伸手抠嗓子,呕出所有吃物,这才逃过一劫。啊哈,千刀万剐的老万玉!”
海上三日颇为畅顺,抵沪,两日后登上烟台客轮。天气晴好,水波不惊。航船离沪,舒莞屏心情轻松了许多。换置二等舱,舱内只他一人。他去甲板踱步,凭栏远眺,北方海空澄明如洗,不由得又想起三年前的归返。耳畔响起顺德饭店保龄球馆的嘭嚓声,心里盘算:下船后需留宿一夜,至第二天早晨,有近二十个小时要在这座城市度过。可叹归心似箭,怎可在半岛耽搁宝贵的时光。这一刻他在心里决定:登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车行,高价赁一驾快车直驰西河。他仿佛看到了弥漫在胶莱河上的薄雾,驶出雾幔就快到家了。
如同所料,客轮于下午四时抵达烟台码头。喧声,碎石路,栅栏外的几辆马拉轿车,一声声马嚏。他只顾低头看路,一出大门即寻觅车行。有人引他去商驿客店,那里既可入住又可租用车马。他毫不迟疑地赁用一辆轻便骡车,使了双倍银子。在咔啦啦的车轮和踏踏的骡蹄声中,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驱车人手持长鞭,嘴里叼了一支长杆烟斗,驾车驶过沿海大道。路过右侧一座小山时,看到郁郁葱葱的山麓和下边的洋房,脑海里马上蹦出一个名字:顺德饭店。啊,就在这座建筑里,几年前刚刚进行了《马关条约》的换约签署。甲午海战,由一纸屈辱的和约告结。
一夜疾驰。黎明前换了一个车夫,在路边小店用过早餐,又急急上路。这是半岛上最快、最颠簸的驿车。胶莱河的漫桥上没有一丝雾霾,两旁有蒲草摇动,舒莞屏舒畅了一些。他心里不断念着:“院公等我,我这就飞到身边。”骡车直接驶向西营。太阳升到正中,又缓缓西斜。一些雨燕在车子四周翩飞。“请您再上紧一些,请您加鞭!”他探身催促车夫。
终于驶入西营大门。一股特有的野生气迎面扑来。几幢草屋的轮廓在不远处闪动,看到了小山峦一般的木瓜林。他念一句“院公啊!”身子差点跃出车子。狗在吠叫,鸡扑动翅膀。有几个孩子在奔跑。舒莞屏的到来没有一丝讯息,没人知道他的仆仆奔波即刻画上一个句号。一个上年纪的女仆怀抱水罐从草屋走出,迎着骡车站住。他提着箱包跳下车。女仆迟迟没有认出来人。“我是公子,我回来了,快领我去见院公!”他向她大喊。
那片浓荫匝地的木瓜树格外静寂。这里拒绝所有嘈杂。树间有特异的香味飘散出来。两幢相连的大草屋坐落在树隙中。他像走在浅水里,一步步向前,呼吸都停息了。女仆把水罐放在地上,随他踏上门阶。浓烈的草药味儿溢出,他吸了一大口。屋里燃起灯火,几个人围在灯前,挡住了榻上的人。他扳开前面的一个,那是粗壮的高个子,一位脸色铁青的男子,这人故意晃晃身体挡住来人。他看到了榻上的吴院公:双睑垂下,轻轻喘息,一脸厌烦。老人没有刮脸,毛发参差,看上去有些吓人。他将“院公”两个字强咽到肚里,泪水在眼眶里旋转。
那个粗壮男人身旁站着一个手捧汤钵的老者。男人盯住榻上人,使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年轻男子跨到跟前,一边一个托起老人的身体。老人仍然没有睁眼。捧药的老者将汤钵挨近唇边。“你这就喝下!”一声严厉的规劝。老人双唇紧闭。两个年轻男子想伸手扳开嘴巴,被老人突然抬起的拐肘挡开。粗壮的男子夺过老者手中的药钵,要亲手给病人灌下。舒莞屏撩一下发辫,一步跨到男子对面,竖起手掌:“不可造次!”“你是何人?”女仆喊道:“啊,这是舒公子,是公子回来了!”
青脸男子怒容收敛,拱手:“公子,怠慢了。是这样,院公拒不服药,已经是第三天了,舒老爷差我赶来。”一边的人哈腰:“公子,这是府里总管。您先歇着,我们自会料理好的。”舒莞屏抬头寻找女仆,向她招手。他将药钵接过,交到女仆手中,冷目扫过几个男子脸庞:“你们全都退下,这里有我。”青脸男子嗓子变得尖亮,哼叫:“舒老爷有话,再也不能耽搁。”舒莞屏重复一句:“退下。”
几个男子走开。舒莞屏托起老院公后背,让其倚向榻枕。老人眼睛睁开,坐直了身子:“屏儿!”“院公,是我。”泪水涌出。老人脸上漾出笑容。女仆端着汤钵站在一旁。“我在等你。知道你会到来。这是咱们的最后一面了,你不来,我不会上路。”舒莞屏泪水难抑。他低头看老人的左腿,抚摸它。“喏,它热着呢。它凉下来的时候,我也就启程了。”老人嗬嗬笑了。舒莞屏心情好多了。老人接过女仆手中的汤钵,举到肩头,手一松,跌地摔成几片。“我不会吃这药的。”老人挣扎着站起,他们扶住他。
老院公拐到窗前:“我有半个多月没有起来走路了,想看看今晚月亮。”月亮还未升起,木瓜树隙有几颗星星。“公子,你今夜就睡在这里。”他吩咐女仆取来吃物,要和公子一起用餐。女仆高兴坏了,转脸对舒莞屏说:“啊,院公见到您好了多半,他想吃饭了!”她跑开了。一会儿进来一个男童,把一张大木盘放到榻上,又摆了几个小碟。女仆端来玉米羹,羊肉饼,三两样小菜。老人伸手说:“茶,要茶。”老人和舒莞屏对坐,以茶代酒,互碰一下仰脖饮下。一旁的女仆流出了泪水。
月亮升到了树梢。舒莞屏搀着老人站在窗前。这样的月夜独属西营,他记得小时候在院公身边的情景。渠水潺潺,月光下鱼儿戏水,院公讲故事,说陈年旧事:“舒济老爷最喜欢白海棠,廊下的那几棵是他亲手栽的。夫人爱芍药,她打理芍药园最用心。”蛐蛐响起来,这是十多年没有更易的歌声。院公喘息沉重,只站了一小会儿就不得不回卧榻。他陪老人躺下,悄无声息待了许久。熄灯前老人叩响铜铃,女仆进来,又唤过一个男丁。老人说:“把屋门关严。从今以后院里要值夜。”男丁声音沉实,答一句:“遵令。”
漆黑的夜色。因为过于沉静,身边的喘息显得更加粗重。舒莞屏实在太困了,身体一挨近老人就发出了鼾声。他好像还在那条大船上漂移,耳边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快啊,快啊,就要来不及了!”一条银色大鱼跃出水面,在前面引路,大船不得不奋力追赶。他跳上了大鱼脊背,它把他举到高处,又扎入寒冷的深渊,哗哗顶开翡翠似的山峦,让他浑身披挂破碎的冰凌。大鱼把他粗韧的发辫咬在嘴里,愤怒地牵拉扯拽,一直拖到木瓜林中。他一眼认出少年处所,泪水奔涌,牢牢抓住这些挺立的树桩。他摇动树木,连连呼号,一个声音响在耳旁:“我在这里,屏儿!”
舒莞屏坐起。啊,原来老人一直未眠,在看自己。“院公,我回晚了。”“孩子,我的屏儿!时间还来得及。”老人看一眼窗外,那里有月色涌入。“屏儿,今夜好月亮!我有太多话要告诉你,一直在等。我害怕带走这些话,知道时间不多了,让贴身仆人去沙河镇发了电报。”他喘得厉害,好像在使用最后的力气。舒莞屏把老人扶住,一点点放到榻背上。老人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如果不出所料,那么我还有三天多的时间。听着,你一刻也别离开。我让人守住院门,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跟了我半辈子。你就坐在这儿,困了打个盹,醒来就听好,记到心里。要说的话太多,我怕自己讲不完呢。”“院公,您慢慢说来。我不会离开半步的。院公,您就仰靠在这里吧,我在听。”他的眼被泪水糊住了。
公号封面图来源:电影《心灵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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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炜《去老万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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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写了大变局将临的19世纪末:从广州同文馆回半岛探亲的青年舒莞屏,回程突遇风暴,借轮船延误之期完成恩师重托,前往声名远扬的万玉大营,由此开启步步惊心之旅。从热血沸腾的崇拜到摧肝裂胆的悲绝,从无法抗拒的诱惑到深冤凝结的仇雠,九死一生,舒莞屏最终冲出魔窟罗网。
这是一个韧忍和藐视、周旋和看破、决绝和撞碎的青春故事,一部艰难完成的世纪骄子传奇,一场迟迟到来的男子成人礼。此旅之后,未来将不存任何奢望和侥幸,更不再胆怯和畏惧。
张炜:过去说“小说已死”,业内人愤怒,但他们现在可能不那么愤怒了
张炜:一个美丽传奇被毁掉两次,你还相信爱的力量吗?
张炜:我的每一笔都很谨慎
稿件初审:张 瑶
稿件复审:张 一
稿件终审:王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