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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县委大院之后，罗全中先是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让值班员通知办公室所有人员一个小时后到会议室开个短会。之后，他顺道拐到了县科技局。

这几天，马飙几次在电话里跟罗全中说，想当面说点事。但罗全中不是忙着开会就是在下乡的路上，便一推再推。马飙是罗全中的妻子史合娟的姑表弟，原是小店乡的一个办事员，去年底干部调整时，在罗全中周旋下调到县科技局办公室行政科。

今天的会议结束的早，罗全中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一点时间，于是便决定到科技局与马飙见个面。县科技局是一个县政府的老院子。八字形的大门一片庄重、严肃，中间大门的小轿车来回穿过，旁边的两个小门一个关上，一个让人们进出。

老院子原来是四方县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大院，前两年县委县政府搬到新区，只留下少数几个部门，和一些临时性的机构，有的房子还对外租了出去，因此这个大院环境差，房子旧，人员杂，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好，有一个就是很好的，那就是绿化好，大院的绿树成荫，空气洁净，有的参天大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在这里办公灰尘少，噪音小，对人的身体健康有益。

“哥，你可算是来了，你得帮帮我……”看到罗全中推门进来，马飙慌忙放下电话，一把将罗全中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的话还未出口，豆大的汗珠已从他的额头上浸出。

“说吧，出啥事了？”

“哥，那，那我就直说了。吉局长，不，吉建中……唉，这事咋说呢？就是年初吧，我们局里从上面争取了一笔经费，拨付下来后，县财政局一直卡着不给。后来，局里让我做了个假账，给吉建中送去5万元。现在他出事了，你说，他会不会把我说出来呢……”马飙擦试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愁容满面的看着罗全中。显然，他已经是乱了方寸。

不做亏心事，不怕找上门。看来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此刻，用“惊弓之鸟”四个字来比喻马飙是再恰当不过了。罗全中没有急于表态，对眼前这个表弟是又气又恨。之前，他反复交待，到机关工作要把嘴巴守得严一点，尤其是办公室人员接触领导同志和重要文件，参加重要会议，了解重要机密，如不谨慎，将秘密泄露出去，往大处说，将危害党和国家的安全‬，从小处讲，将会给本地区政治、经济及领导人个人带来一定损失、损害，到时连自己都要倒霉的。因此，在任何时候都要守口如瓶，不做“小广播”，不能知法犯法……而每一次马飙听了，也都像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头同意。然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走出门就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两净。
　　这次，罗全中真生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时间在嘀嘀嗒嗒地走着，挂在墙面的钟表的红色数字显示着时间、室内温度和湿度。“我不是已经承认错误了吗！以后我会多留个心眼。”马飙有点着急地说。罗全中也是无可奈何。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后，拉过马飙，俯在他的耳朵边给交待了几句……“好的，哥，我一定按你的办法去做。”

罗全中给马飙面授机宜一番后，便就起身离开。

就在马飙急得像热锅里蚂蚁时，在与四方县毗邻的方正县的纪委监委留置基地，吉建中也正接受着市纪委监委工作人员的询问。

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吉建中坐在审讯桌后面，右脚像踩着缝纫机，整条腿不停地抖。他的左手边是一小块方形的不锈钢铁窗，窗外的天光透射进来，打到他油腻的头皮上。

20XX年10月14日下午17时37分，程涛特意抬头看了一眼电子板上的时间。已经3个小时47分钟了，嫌疑人吉建中还在跟他兜圈子。他脸上的表情甚至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隔着一面银灰色的铁栅，程涛和吉建中就这样久久对视着。在程涛的经验里，嫌疑人在接受讯问时多半会“做贼心虚”——目光躲躲闪闪，不会长时间和办案对视。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却十分“理直气壮”，一直没有移开视线。这不禁让程涛又想起了案管室吴主任的话。早在审讯开始前，吴主任就提醒过程涛，“这是块硬骨头”，能否撕开口子，事关省纪委督办的蒋雷贪腐案的关键的关健。

程涛是中共河阳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第四检查室正科级主任、四方县财政局原局长吉建中贪污受贿案组长。程涛因处事心细、干脆利落，先后协助配合省纪委监委查处“笑面虎”张铁庆贪污受贿案、“坐地龙”李大锋贪污受贿案等多起震惊中原省的大案，荣立二等功一次，三等功3次，被表彰为全省优秀纪检干部。

程涛嗔目怒视着吉建中，但良久的仿若未闻彻底激怒了程涛积压的怒火，他的面色沉了下来，锐利的眸子盯着吉建中，就像老鹰盯着猎物一样犀利。

吉建中被留置与河阳市政协原副主席蒋雷贪腐案有关。从省纪委监委转来的材料和掌握的证据来看，吉建中的涉案金额高达170多万元。突然，程涛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迫使着吉建中看向自已，冷冷的说道：“吉建中，我奉劝你不要挑战法律的底线。组织上能够一而再、再二三地给你坦白的机会，也能够收回这个机会。按照我们掌握的情况，即便你零口供也照样能定下你的罪。是坦白，还是抵制，后果你自已要想清楚！”

这突然的动作和冷声的呵斥吓的吉建中浑身一抖擞，瞳仁闪过一道显眼的惶恐。

但也只是一瞬，就像闪电猛然从空中划过，转眼就隐去了。

“后果？我是清白的，能有什么后果？……”

吉建中轻抿着嘴唇，沉吟一刻后，慢条斯理，故作镇定地说。这句话的语气极淡，当他说出后果两个字时，更是轻到了极点。若不是程涛是竖着耳朵，都不一定可以听到。

“看来你真是铁了心要与组织对抗了！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好，我们成全你。”程涛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示意一起的另外两名纪委工作人员停止询问准备离开。

听他这么一说，那两名同志心领神会，默契地起身将摊在面前的询问记录合了起来。经过一番较量，这时的吉建中心理防线溃了，他愕了片刻，猛地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了。

他放弃了，彻底放弃抵抗了。

“好，我交待我的问题。”接下来，吉建中与同时被留置的史珍香一样，丢掉了侥幸，在回答问题时再也没有避重就轻东拉西扯，那就像竹篮倒豆一般，把自已知道的甚至是听说的，都一五一十地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吉建中这样彻底的反应，却叫程涛有些不适。从一开始，他是做好了要与吉建中智斗的，甚至就如何摧毁吉建中的身心想了很多方案。可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是他做到了……他竟然有一丝失落。

吉建中记忆力很好，好的让程涛都感到吃惊，几乎对卷宗里提到的事儿，时间、地点、人物，金额，等等，甚至个别细节描述的连写小说的人都想不到，而他都能还原的一清二楚。正因如此，吉建中坦白的消息传出，让四方县像地震了般，凡是和他有关的，一个个都是惶恐不已，生怕自已被叫走问话。

站在县纪委副书记徐坤办公室门口，马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他才让狂跳不止的心跳平静了几分，脑中又将可能出现的各种严重后果全部理顺了一遍，微微一眯眼睛，蓦然下定了决心——不管了，成败在此一举！

（待续）